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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译字传奇(33)+番外

左钧直心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误闯了人家阁子,得赶紧离开才是。谁料刚迈了两步,就听见一男一女狎昵互语,正朝这阁子过来。左钧直脑子里嗡了一声,想着自己现在出去,定被逮个正着,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如先躲上一时,免得招惹麻烦。她回头一望,见墙角一个填漆彩戗牡丹蝴蝶纹的立柜,当下想也没想,拉开门钻了进去。

很久之后,左钧直仍然为自己当时犯的蠢耿耿于怀。她后来特地看过,窗子可以推开。她努努力爬出去就得了。

可是她当时就是鬼使神差地钻了柜子。

拉开了半边柜门,里边黑黢黢的一片。左钧直猫着腰,刚踏进去了一只脚,只觉得天晕地转,惊叫声被一只手紧紧压回了喉咙里,随即眼前一黑,柜门被无声带上。

柜中放了不少被褥冬衣之类的杂物,空间极狭。所幸左钧直身量纤细娇小,只觉被摆弄了几下之后,整个儿地窝在了身后那人的怀中。嘴被捂死,双手腕被牢牢钳制,两腿亦被那人长腿一伸,压在胫下。

左钧直欲哭无泪。

刘徽啊刘徽,我问候你祖宗十八辈。

长生啊长生,你这个吃货!害死我了!

……

左钧直悲了悲,觉得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自救。屈起食指在那人虎口上写道:壮士饶命。手指触上去时,那人的身躯竟然紧绷了一下。见那人没有其他反应,又写道: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还待再写,耳边响起一个飘渺微细的声音,仿若游丝软系,却是呵斥的语气:“不想死就别动!”

虽是威胁,好歹是个保证。左钧直大舒了口气,那声音又命道:“别喘气!”

左钧直心中微恚,这人可真跋扈,不喘气,我不就死了么!却听见脚步纷沓,那对鸳鸯打情骂俏地进了阁。随即撞得阁门砰然一声,二人笑语声遽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喘息和衣帛裂开的脆响。那女子本推半就娇嗔道:“沙官人好生猴急,妾身的衣服都被撕坏了!”男子狎笑道:“葳蕤姑娘恁个尤物,哪个男人忍得!”

左钧直早已听得习惯,心如止水,只是万分惊讶那女子被唤作葳蕤,却不是她印象中葳蕤的声音。

如果这是葳蕤的阁子,那她会认错便是难怪。葳蕤钦慕翛翛,视翛翛如姊,凡事尽力摹而为之。

可是若这真的是葳蕤的阁子,冒充她的女人是谁?真的葳蕤又去了哪里?

她心中砰砰直跳,浑然未觉身后那人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直到那人忽然低头,贴上她的脖颈。

左钧直被放养着长大,随父母四海游历,并不似普通女子那般在意男女之防。然而这种肌肤之亲却是头一次,左钧直浑身僵硬,只觉得那人埋在自己颈窝间深吸了口气,然后极轻极缓地呼了出来,如是反复了好几次。暖热鼻息拂过她颈侧,隐约缠绵出一缕若有似无的异香。

龙涎香!

母亲身份特殊,她自幼对这种只有皇室才享用得起的名贵香料并不陌生。

这人,这人……她鼻尖都渗出凉骎骎的细汗来。

这人来自大内。左钧直虽不会武功,却听说过但凡深谙其道的刺客,身上不会留下任何能够被识别的东西,包括气味。这人身上亦无任何香味,直到吐纳内息时才带出龙涎香的味道来。龙涎香的味道其实最容易被除去,除非,这个人在其中浸淫的时间达到十数年、数十年之久。

能在宫中连续不断呆这么久的人只有两种,而男人则只有两个。

左钧直多希望他就是个内侍,然而现在她一万分地确信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而且还是个中了媚芸的男人。

春楼中许多女子喜欢用合欢药,或溶水饮,或掺点心,或含于口中津液递送。男客大多不知其中门道,往往只觉得较外面更加销魂蚀骨,于是迷恋其中。繁楼中的合欢药俱是秘制,有三六九等,粉液烟诸形,媚芸为其中之最,亦是唯一的媚香。混合了西域大漠寸芸、天山雪莲等奇药,性极烈,男子只需闻得片刻便骨酥筋软,神魂颠倒,非得欢合或解药方能纾解。正因其惑乱于无形,力道劲猛,繁楼中一般限制使用,免遭客人诟訾。

看来之前嗅到的浓香,就是媚芸。

握着她手腕的手光滑温暖,是年轻男子的手。除了太子明严还能有谁?左钧直大惊之后反而大定。柳三生总同她唠叨,凡事要往好处看。比起大奸大恶之徒和采花贼之流,太子还是要强出许多的。更何况他没有一招结果了自己,中了媚芸还死撑了这么久的君子,挺不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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