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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译字传奇(78)+番外

左钧直出神慢慢道:“不光容貌是神仙品,更奇怪的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雪斋奇道:“你别的不知,倒是知道这个?”

左钧直默然,她怎会不知道?这件事情上,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的妈妈,白度母夫人,之所以要四方云游,早些年自然是为了躲避高昌国的人,最后几年,却是为了寻觅海上仙山,求不老之药。

她永不会忘了妈妈看到自己生出华发时的惊骇,以及听说云中君容颜永驻时的狂喜。

她的妈妈,太爱爹爹了,以致于无法面对自己一日日的老去,看到镜中朱颜凋零,几近癫狂,到最后,竟拒绝爹爹见她。

雪斋道:“要说青春永驻,云霁服了那药之后二十余年容颜未变,大约是真的。但若论长生不老,却不大可能。明殊虽然活到了耄耋之年,就算女帝不杀,很快也会死。你们女帝让云霁能动能听能言,却独独不能看,除了限制他的行动之外,只怕也是存着私心。云霁永远是二十七八的相貌,她却渐渐红颜老去。倘是云霁能看见,岂能忍受?”

左钧直缓缓点头。

世间的万事万物,俱有代价。

佛经上说:“五欲六尘,如逆风举火把,风吹焚自身。”

雪斋所说的那药,听来虽然神神道道的,却未尝没有道理。六根不断,肉身永在消耗,岂有长生之理?

妈妈爱欲在心,怎可能断得了六尘侵扰?她若知道所寻求的不老之药要做出这样的牺牲,不可以再去爱爹爹,她是否还会去继续寻求?

妈妈到最后,几乎走火入魔,爹爹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终有一日,对妈妈说:墀真,我当初岂会没有想过你会先我老去?既是选了同你一起,我自然是不在乎。倘是你真的那么介意,那我便废了这一对眼睛罢。

当时正烦躁不安的妈妈,顿时安静了,回过神来,扑过去大骂爹爹胡说八道。

她躲在门缝后面,看见妈妈在爹爹怀中,哭了许久。

不久之后妈妈便去世了。

回郢京的路上,她和爹爹曾夜中投宿一间山寺。那寺中方丈见到爹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十年一觉,大梦当醒。施主有慧根善念,却种孽缘,命中或有大劫数,不如驻足于此,皈依我佛。

爹爹沉默良久,带着她下了山。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雪斋说到此处,她才想到,倘若妈妈仍在世,鹤发鸡皮、龙钟老态之时,爹爹尚是壮年。爹爹真的能够爱她如初么?

非是她不信任爹爹。而是人的本性。

人的所见所感,和理智与心灵,往往并非一致。

也许爹爹能罢。只是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了。妈妈没有让爹爹陷入面对这种难题的境地,她将生命结束于繁华未尽的时候。

于是爹爹心中的妈妈,永远是那幅画像上的样子。那画像上,是妈妈的临终绝笔: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我吧……这句被用滥了的诗还是出来了==

☆、东海潮生(二)

雪斋见左钧直双眸低垂,隐有泪光,月光之下脸蛋儿莹润雪白,小巧瑶鼻和粉色嘴儿越看越是韵致十足,令人忍不住想捧在掌心好一番呵护……品尝……收敛心神,暗暗吃惊道:此前怎不觉得这小姑娘有这股诱人劲儿?好生奇怪……

雪斋道:“现在应该想到了吧?天姥山本是云霁所居之地,他走之后,这位名叫云沉澜的姑娘就住在了这里,或许是他的女儿,或许是他的徒弟,总之渊源深厚。那个刘徽,被女帝踏破家国,一心只想报仇雪恨。可惜你不是云沉澜,连让他借机接近你们皇帝的机会都没有。他对你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喜欢他,有何意思?”

左钧直执着摇头道:“不是逢场作戏……他……他曾在韩奉面前护我,不惜自己被欺侮……”

雪斋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伸手揉揉她的发心,道:“左钧直,你真是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妨向你明说,刘徽背后,是北齐啊,在关外和女真联盟的北齐!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你以为同韩奉相通的,只有我们扶桑人?韩奉通过刘徽,与北齐也有往来!他的繁楼,正是我们多方牵线接头的一个据点。韩奉一旦起事,北方女真和北齐都会动手,我们送点武器,沿岸煽风点火一番,便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这种绝不会赔本的生意,自然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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