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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留影(20)+番外

“不是。”展若绫轻轻地摇了摇头,蝶翼般的眼睑微敛,说话声也开始变得飘忽,“只是对澳大利亚这个国家比较感兴趣。”

没有人知道澳大利亚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在西班牙的那几年,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看国际新闻,只为了了解澳大利亚的近况。

余知航“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扬起眉毛:“以后想去澳大利亚?”

“如果可以的话。”展若绫平静地回答,然后轻忽的笑了,“不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

“只要抱有希望,并且朝着那个目标努力,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但是,有些目标其实永远都没有可能实现的,因为……”她思考着措词,“没有现实基础。”

余知航扬了扬眉,“为什么这样说?”

好像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坐在飞机上,一脸淡然地望着窗外,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吸引她的兴趣。

展若绫不由微微侧头,在脑海里搜索例子。

余知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偏着头,眉眼温和清浅,一头长发柔顺地垂在右侧的肩膀前,发梢处自然卷起,更显得清丽脱俗。

终于想到怎么表达,展若绫将脑袋摆正,将那份《体坛周报》展开来,指着一张新闻图片,说道:“譬如说吧,我希望可以跟费德勒说几句话,可是我们都知道,他现在在澳大利亚打比赛,而且他根本不认识我,我自然没有办法跟他说话……”

余知航挑眉:“你可以去澳大利亚看他的比赛。”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好像永远都缺乏那种破釜沉舟的力量,不愿意去作那样的尝试。”

展若绫牵起嘴角,“我这个人有点反复,有时会抱有希望,有时又会觉得那个希望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像平常那样平淡地过日子。”

是反复吧?那时给他发了那封邮件,就是希望从此以后不再去想任何有关他的事。可是后来去了西班牙,却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他。

余知航微微倾身,似乎很有兴趣:“那个希望很重要吗?”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展若绫放下报纸,望了窗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已经过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有时甚至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甚至觉得没有希望也不错,这样起码不会失望。”

余知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探究,没有作声。

展若绫突然觉得他的目光太凌厉,似乎再这么被他看下去的话心事就会无所遁形,连忙扯开话题:“余先生,你事业有成,肯定不会这样想……”

从西餐厅出来,展若绫向余知航告辞:“我还要去商场买点东西,先走了。”明天是星期六,出门前蔡恩琦交代过她顺便买做蛋糕的材料回去。

“去哪里?我送你吧。”

展若绫想也不想就拒绝:“啊,不用!那家商场很近的,我自己走就行了。”

余知航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微笑着与她的目光对视:“展若绫,你不知道吗?男士送女士,是天经地义的事。”

展若绫微微一怔,然后顺从地点点头:“那好,谢谢你了!”

星期六的早晨依旧是一个晴天。

丝丝缕缕的晨光从窗外照进来,在木板上铺出一道金色的带子。

展若绫跟蔡恩琦早早就起来,开始研究做蛋糕。

“春节之后就要开始上班,那挺不错的。”蔡恩琦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然后又回到桌子前。

“是啊。反正我的清闲日子也过够了。”展若绫站在桌子前,一边和面粉一边说。

“中国酒店产业发展论坛将于本月十七日在圣庭假日酒店隆重举行,在昨天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圣庭假日酒店的负责人钟徛表示……”新闻女主播甜美的声音传入厨房。

展若绫心中一惊,倏地转头,将目光停驻在客厅的电视机上。

晨间新闻仍然在报道将于下个星期举行的酒店发展论坛的相关新闻。屏幕的最下方,新闻的标题一栏是用加大的字号显示的,那个名字清晰无比——钟徛。

那个字是如此稀有,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展若绫茫然若失地站在餐桌前,看着碗里的面粉,脑海却是一片混沌。

“阿绫,怎么了?”蔡恩琦见她怔怔地站着,出声询问。

展若绫连忙摇头,“没什么。”

新闻仍在继续,女主播清脆动听的声音给早晨的空气增添了几分柔和,让这个冬日的早晨无形中暖和了许多。

展若绫咬了咬下唇,唤道:“大嫂。”

蔡恩琦依旧在餐桌上忙活着,“什么事?”

“大嫂,你知道……”展若绫微微侧身,若无其事地指指客厅的电视机,“刚才那家酒店吗?”

“你说圣庭假日酒店?当然知道啊!”蔡恩琦嗯了一声,打开冰箱取出黄油,“这家酒店很有名气,服务质量好,这几年很受好评。前年我跟你哥有个大学同学结婚就是在圣庭摆的酒席。里面真的很漂亮!”

“我都不知道呢。”展若绫拿起抹布擦拭着流理台上的污渍,语气带着一丝恍然。

她对这家酒店有几分朦胧的印象,在回国的飞机上曾经看到一本旅游杂志上刊登有圣庭假日酒店的介绍,但是她当时也没仔细看,却原来,他竟然是这家酒店的负责人。

蔡恩琦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刚从西班牙回来,不知道也不奇怪。这几年圣庭假日酒店发展得很快……”

展若绫望出窗户。正是早上十点的光景,天空蓝蓝的,像是要滴出水来,流云在天边卷出不规则的形状。

也许是阳光太耀眼,眼睛涩涩的。

原来他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

他终于还是从澳大利亚回到了这个国家。

——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

他竟然回来了。

而且也终于像她以前所说的一样,成为一家酒店的管理者,站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伤心。接下来她只是机械地跟着蔡恩琦做蛋糕。

往事如流水般潺潺地流过,那些曾经有过的岁月,过去在脑海里反复播放过许多遍的片段、被岁月长河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画面,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按照特定的顺序串联起来,在脑海里缓慢地滑过。

他戏弄自己后,笑得一脸无辜的样子;他说话的声音,从来都是不耐烦的;他在车站耐心地陪她等车,讲笑话给她听;他在烈日下举起她的手机,手臂上爬满了鲜红的刮痕……最后的最后,是他走向车站的黑色身影……

那些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关于他的所有的珍惜片段,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重现,每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清晰无比。

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回忆曾经的一切,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是啊,他终于回来了,而且成功地证明了自己。

即使只是这样看着,也为他感到高兴。不管以后能不能见面,都不重要了。

曾经一度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心情平静下来后,她也逐渐想清楚,他只是去当交换生,应该还是会回来的——只是不知道年月而已。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比自己先回来了。

可是,他回来了。

其实仅仅这一点,就值得高兴。

这样想着,心头的惆怅与感伤也淡了下去。

吃完晚饭后,展景越和蔡恩琦留在客厅看电视,展若绫走到阳台上,眺望城市的夜景。

一架飞机从城市的上空飞过,红色的警示灯从夜幕的这一头一直闪烁到那一头,最后终于在湛蓝的夜幕中淡去。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拨下那个号码。

意料中的那句“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并没有传入耳朵,取而代之的,是嘟嘟的待接通声。

只是几秒钟,却仿佛已历经沧海桑田。

她站在那里,紧紧地握着手机,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当响起第四下嘟嘟声时,她终于仓惶地挂断手机。

然后怔怔地拿着手机,任由眼里水雾弥漫。

这个号码,终于还是被别人使用了,不再是一个空号。

那十一个承载着足以铭记一生的记忆的数字,也终于有了新的主人,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回忆。

原来,那些曾经在心里反复播放的记忆,也有它的期限。

她长久地看着那个名字以及下面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然后闭上眼睛,摁下删除的选项。

钟徛,再见。

这一次,我们是彻底毫无关联了。

从今以后,我要把所有关于你的记忆,埋到心里最深的角落,不再轻易想起。

回到房间,她拿了笔记本电脑到书房上网。

她登进163邮箱,给程忆遥发了一封邮件,告知自己回国的消息。

以前她都是用163的邮箱跟别人联系,只有那时给钟徛发邮件,注册了一个126的邮箱,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想过要登陆那个邮箱,只是偶尔用163的邮箱将几首百听不厌的歌曲发到那个邮箱。

手机突然震起来,是林微澜的短信:嘿嘿,我过几天就可以稍微闲一点了。小展,星期六晚上你有没有空?他说要请你吃顿饭,顺便庆祝你找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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