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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留影(28)+番外

直到手机持续的铃声将无边的沉思打断。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是一串完全陌生的号码。

在西班牙的时候,妈妈和展景越每隔几个月就给她打国际长途,回国后电话自然是少了。不过这几天接电话的次数似乎又多了起来。

展若绫心不在焉地掀开盖子,将手机放到耳边:“喂,你好?”

“我看你站在那里半天了,干嘛不进去?在看什么?”清朗的男声从手机里传出来,语调慵懒而随意,像是夏日午后的风,轻轻撩过耳际。

整个世界都似乎在那一刻安静下来,街道的喧嚣随着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手机里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耳朵。

难道……

展若绫恍然领悟他的话,举目四顾。

“我在街道对面。”爽朗的声音,悠然道来,带着几分愉悦,似乎心情很好。

展若绫转身,将视线定到某个点上。

她看到,街道对面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他闲闲地倚在车旁,一手随意地搁在车顶,另一只手举起一部手机朝她晃了晃。

[二十五]

她看到,街道对面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他闲闲地倚在车旁,一手随意地搁在车顶,另一只手举起一部手机朝她晃了晃。

冬日细碎而微薄的阳光,扑簌簌地落在他的肩膀上,洒下一片璀璨的光辉。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疏浅爽朗,如和风霁月,温暖而和煦,与身后灿烂的阳光融在一起。

展若绫心里咯噔一声,这个人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

正是下午,街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不断有人从他身前经过。他恍然不觉,黑曜石般的眸子隔着熙攘的人群望着她,眼神深邃,瞳眸里那抹专注一直没有减过。

喧嚣的街道上,她站在这一头,他站在那一头。

若远,似近。

她咬紧下唇:“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声音轻得如同浮在水面的飘萍,不知道是对手机说,还是对空气说。

钟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你站在那里,我过去。”

他站直身子,穿过街道,走到她旁边。

展若绫的身子像是被钉在了原处,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第一次,他离自己这么近。

那张曾经只能在梦境里出现的脸此刻就在眼前。

他的头发很短,露出漂亮的额头,睫毛很长,黝黑的瞳仁里流动着细碎的波光,鼻梁挺直,线条清冽。

钟徛微微俯身,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怎么了?”

她终于意识到他这样的靠近太突然,没来由地觉得紧张,不自在地别过头,仍是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钟徛当然不会告诉她是言逸恺打电话告诉自己在这里遇到她的,俊眉微扬,四两拨千斤地说:“我不能来这里吗?”

一如既往的说话风格。

遥远的记忆,如同上涨的潮水,刹那浮上心头,流遍心房的每一个角落。

“能。”展若绫低下头,将手机盖阖起来。

钟徛伸出手,示意她把那袋书递给他,展若绫没有松手,“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他挑了挑剑眉,唇角扬着微微的笑意,“你自己拿的话,整条街的人都会说我没风度的。你就让我当一回绅士吧。”

接过袋子,他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

“我是说晚饭。”他一本正经地强调。

展若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手机,抬起头:“现在才四点……”

“四点就不可以吃饭吗?谁规定的?”

他突然笑起来,“展若绫,我饿了。我中午没吃饭,陪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笑容朗朗,清澈无辜,一如往昔。

想拒绝,可是看着那副清澈的笑容,心不由自主就软了下来,喉咙里飘出一个字:“好。”

他的车停在街道对面,于是他们不可避免地要过马路。

街道上的行人熙来攘往,说话声此起彼伏的,喧闹异常。她的内心被无法言语的感动细碎地填满。

前一刻她还只能通过电视看他,这一刻他却走在自己的身侧。

如果不是重新遇见他,或许他在自己印象中还是那个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少年,或者还停留在办公室里那个落寞的身影。

而永远不知道,他能站到现在这样的高度。

黑色的奔驰在街道上平稳地开着。

车子的外形给人的感觉相当沉稳,车厢内亦是十分干净简洁,几乎一件摆设也没有。中控台做工极其细腻,并没有繁多的按键,金属与桃木的搭配显得非常奢华。

展若绫一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听到他似乎说了一句话,“什么?”

这回传过来的声音很清晰:“我问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干嘛。”

“呃,我出来签合同。”说话的声音微微透出一丝拘谨。

钟徛也察觉了,侧头看了她一眼,尽量以温和的口气问道:“什么合同?”

“租房的合同。”犹豫了一秒,还是说下去,“我在附近租了一套公寓,今天签合同。”

他应了一声,换了个话题:“展若绫,程忆遥快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

“啊?我不知道。”短暂的茫然过后,展若绫有点吃惊。

他似乎意料到了,“你回来后没跟她联系吗?”

展若绫眉心一紧,“我给她发了邮件,不过一直没收到她的回复。”

“可能她那个邮箱已经被注销了。”

她的心猛然一跳,紧紧地揪到一起,侧头看了他一眼,他静静地开车,似乎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钟徛思量片刻,说道:“我以为你跟她很要好。那时就是她跟我们说你去了西班牙的。”

他的手稳稳地搭在方向盘上,“你没她的电话号码吗?”

“没有。”她悄然放下一颗心。

“我一会儿把她的号码给你吧。”他转过头,薄唇微微勾起,“到了。”

他们去的是一家老字号的粤式茶餐厅,店面装修得古色古香,木制的桌椅散发着浓重的古朴风,让人置身其中就不由平静下来。

钟徛将服务员刚端上来的热粥推到她面前:“有点烫,慢点吃。”

“谢谢。”展若绫拿起勺子。

算起来,她只跟他一起吃过一次饭,就是大一寒假那次聚会。那时他就坐在她对面,偶尔她夹菜就能看见他。可是,那时即使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也只敢在跟人说话时看他一眼。

现在,坐得那么近,心里却只觉得不真实,像作梦一样。

有了一路上的闲聊,此时也略微放松,尽量自然地问他:“你经常来这里吃吗?”

“不是,很少。”他敛了敛眉,“机会不多。”

展若绫很自然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没什么时间,有时忙起来顾不得吃饭。”

她心里一紧,顾不得思考就问出口:“这么忙吗?”

钟徛看了她一眼,语气不知不觉放得柔和,“嗯,有时事情比较多。而且这种地方一个人来没什么意思。”

“哦。”

想来也是,他高中那么受欢迎,不管去食堂吃饭还是去球场打球,周围总有一堆人围着,从来不缺乏伙伴。现在他管理着一家这么大的酒店,闲暇的时间自是大大减少。

展若绫慢慢地拨着碗里的热粥,想起中午遇到的人,说道:“我下午碰到言逸恺了。”言逸恺算得上是他高中最好的朋友了。

钟徛不动声色地问:“你在哪里碰到他的?”

“就在书店外面。”

他扬了扬眉,一边夹菜心吃,“那真是巧,你很久没看到他了吧?他先叫住你的是不是?”

“对啊,你怎么知道?”展若绫有点惊异。

他微微一笑,目光清澈明亮,“我猜的。”

“你现在还有跟他联系吗?他是做什么的?”

其实更想知道他在澳大利亚那几年过得怎么样,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想知道他是怎样一步一步当上圣庭的CEO的,但是又不敢直接问他,于是只好一直跟他聊些别的。

“偶尔会联系。他现在跟人一起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过得挺好的。”

他吃饭前将西装外套脱下来了,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左手腕上戴了一块名贵的机械表,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味道,而她记得他以前是不戴手表的。那些有关他的照片,她来来回回十几遍,都是一身简洁利落的打扮。他身上从来没有什么饰物,既不戴手表,也不戴项链。

忍不住又瞄了他的手表一眼,表面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偶尔他手腕一动,表链处发出细微的响声,举手投足间更显得英气逼人。

“展若绫,”他停下筷子,黑色的瞳仁里荡漾着异样的柔光,“你在西班牙呆了那么多年,过得怎么样?”

她在西班牙过得怎么样?

一瞬间她也有点恍然。

那五年的岁月,她一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生活,另一件就是想他。

曾经以为时间能冲淡那份思念,然而去了西班牙后才发现,对一个人的思念是会随着时间与日俱增的。

皮蛋瘦肉粥微微冒着热气,隔着升腾的水雾,他的脸显得有点不真切,展若绫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粥,轻描淡写地说:“就那样,前两年留学,后三年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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