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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劫(54)

原袖清不耐烦一震袖,将娇娇赶开。

少了鹦鹉的聒噪,言枕词便主动开口:“此番多谢府主相救。”

原袖清:“不必。”

言枕词:“我与令郎有师徒名分,如果府主不介意,我就称呼你为原弟吧。”

原袖清:“……”他冷冷道,“久闻道长大名,不敢高攀。”

言枕词笑意舒缓,和善提醒:“音流恐自见我之后不久就知我乃是镜留君,未见他有何顾忌,原弟实在不必如此多心。”

原袖清索性闭上了眼睛。

言枕词又道:“不知原弟可知发生在音流身上的事了?”

原袖清:“尽数知之。”

言枕词:“那原弟如何看这件事?原弟心中有何想法,是否认为界渊……”

言枕词一语未尽,原袖清已经睁开眼睛。

“都无差别。”

“不论界渊是音流也好,不是音流也好,音流有可能回来也好,回不来也好,对我而言,那都是我孩子的身体。”

他转眸迫视言枕词。

“道长心怀苍生大义,大约无意情爱小道。但对原某而言,此生欲保护者不过二三人止,奈何吾虽愿尽平生之力,终究难挽生死两隔。目下无所求,只愿余生无二憾。”

言枕词不语。

原袖清起身:“若道长是来北疆找界渊的,我与道长之路恐怕不尽相同。原某先行一步,道长自便。”

言枕词同样起身,追问原袖清:“原弟现在是要去荒神教,见音流之身吗?果然爱子情切。原弟稍等,我与原弟同行。”

原袖清脚步一顿,出人意料道:“不,我先去赴一场约战。”

言枕词:“哦——”

他未再说话,只是一声“哦”,意味深长。

原袖清拂袖而去。

第46章

大漠有黄沙, 黄沙连天起。

一望无垠的沙场如天地孕育的烘炉, 少有足迹, 连空中飞鸟都不愿在此多做停留。

但今日,烘炉之中多了一个人。

地热不绝,他却披着厚实的狼皮袍, 席地横躺,躺在沙山之上,嘴里还叼着根骨头边嚼边哼歌, 一派悠然与喜悦。

远处忽然卷起风尘, 满天沙场直连天际,龙卷而来, 瞬息掠至沙山之上,自狼袍人身旁卷过!

沙中有人, 其人容貌英俊,但一脸中分, 半边脸面无表情,半边脸笑意深深,使人悚然。在他身侧, 有一长一短两把细刀, 均为血红,这是邪刀邪元化!

经过沙山之际,邪元化已知此地有人。他面孔半转,笑脸对上狼袍人,短刀一挥, 刀芒脱出,直奔狼袍人腰腹而去,欲将其拦腰斩断,使人哀嚎而死!

狼袍人慢吞吞抬起了手,五指于胸腹前一合,已将刀芒抓入手中。

真元无形,此时却如肉体凡胎的有形之物,被人轻轻松松捏在掌心。

邪元化笑脸一滞。

只见狼袍人五指用力,刀芒碎裂,而后他自沙上直起神来,狼袍起伏,露出袍下金刀。

邪元化面色惨变,笑容似哭:“你是十三——”

金刀入手。

刀光十三闪,狼袍人出现邪元化身旁。

他伸出一只手。

一抹金光带着血光,高高抛弃,轻轻落下,落到狼袍人掌心。

狼袍人侧头一看,轻轻唔声:“金塔到手。”

血光连闪,邪元化四肢、身体一一涌出鲜血。他费力转头,喉中“咯咯”做声,用最后的挤出未尽的话,话中充满怨恨:“神杀……刀十三……也夺人……之……之宝……!”

十三刀下神可杀,十三神杀,刀十三。

刀十三语调轻松:“宝物无主,德者居之。你手中金塔乃天降神物,可替我引来决尘人,斗一场惊世之战。有此一功,此生不枉了。”

邪元化怨毒之眼中猛然亮起光彩:“……决尘……你们……决斗!哈哈哈……你……必……必——”

他的最后一口气于胸膛消散,一句未完,已双目圆睁,向下倒去,倒下之际,直直盯着天空的眼中还残留着巨大的惊喜。

这惊喜竟将他眸中的怨毒也给覆盖。

十三神杀刀十三。

高斋闻雁决尘人。

这一场龙争虎斗,谁生谁死?

别院之中,原袖清已经离去。言枕词一反先前前往荒神教的迫不及待,转而在这别院中走走逛逛,还顺便去了一趟厨房,看见厨房之中收拾得整整齐齐,米面蔬菜齐备,仿佛时常有人在此做饭,角落还有一柄带靶小铜镜,遗憾的是并没有他喜欢吃的东西。

言枕词在厨房里逛了一圈,掀开蒸锅,从里头拿出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咬在嘴里,刚踏出厨房,就见娇娇自别院左边的一间房子中斜飞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朵鹅黄小花,一张嘴,小花就掉到言枕词衣襟上:“色道士,你和原兄吵架吗,原兄怎么又走了!”

言枕词捏住小花,见小花稚柔,捏在指尖还有些冰凉水汽,虽然远离枝头,依旧带着勃勃生机,不免使人不忍践踏,便将其别于树枝之上,对娇娇说:“走吧。”

娇娇:“去哪里?”

言枕词慢条斯理:“去找原弟。”他给出一个看似很有道理的理由,“原弟玄功莫测,为当世强者,他赴的约战定然精彩万分,此时不观,日后后悔。”

尽管原袖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一个。

但两人庭院之中独处过的那一段时间里头,言枕词已做了小小的准备,此时循着自己的准备一路追随而去,不多时就到了北疆的沙场之中。

这沙场正是刀十三杀邪元化之地!

但此时此刻,到达地头的言枕词有点讶异,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因为就在他面前,合该安安静静,只有两大高手对峙而立的沙漠中竟然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这些人多是刀客,功夫参差不齐,正在交头接耳,激烈讨论。

这也罢了,除了簇拥在此地的人群之外,竟还有一顶顶帐篷与一张张桌椅,以及酒水卤料售卖。

言枕词抓住了一个看上去像是跑堂的人:“这里——”

跑堂微笑:“道长好,道长也是来看决尘人和刀十三决斗的吗?”

言枕词:“决尘人?”

跑堂:“道长不知道吗?十三神杀刀十三昨日在鄙酒馆用鄙酒馆的老鹰给决尘人发了一封挑战书,决尘人随后回复,十五年来头一次同意刀十三的约战,约战时间便在今日,约战地点便在此地,据可靠消息说——”

他说到此处,却闭口不言,只笑眯眯看向言枕词。

言枕词:“来一壶茶,一盘卤鸭舌,再收拾一张靠战场近点的桌子。”

言罢,屈指一弹,一枚晶莹剔透,指甲盖大的蓝宝便落在了跑堂掌心之中。

跑堂低头一看,笑逐颜开,先领了言枕词到一张靠近战场的桌子坐下:“客人稍等,我这就去拿东西来!”

宝石掠过空中,闪烁璀璨光芒。跟在言枕词身旁的娇娇不免循亮光抬头,盯住了飞过空中蓝宝。鸟目锐利,它看了一会,歪头疑惑:“那是原兄衣服上的扣子吧。原兄的衣服怎么会在你手中?等等,鸟知道了!”它突然恍然,“色道士你摸了原兄衣服!色道士你是不是还摸了原兄别的地方——”

言枕词淡定地将鸟嘴绑起打上死结,塞入桌子底下。

跑堂很快带着言枕词要的东西,还贴心地为客人的鹦鹉带了一盘烤虫子,但再来此地却不见鹦鹉,他不免问道:“那只鹦鹉呢?”

言枕词:“待不住,飞走了。”

桌子可疑的震动几下。

跑堂遗憾地叹息一声,将东西放下,继续方才未完的话:“十五年来,刀十三第一次约到决尘人,当日便狂笑出声,而后立刻杀了邪元化,故而我们都猜测,真正打动了决尘人的,正是最近将北疆刀客一脉闹得风生云起的金塔!”

话声方落,左右忽生异动!

言枕词心有所感,循压力传来方向看去,只见湛蓝天空幽光一掠,恰似荧惑横空,明艳绝俗之态只惊鸿一瞥,便深深印入人心!

前方沙山山高不低,言枕词自下向上望去,只见两道人影影影绰绰,相对而立。

沙山之上,邪元化死亡之地正是刀十三邀战决尘人之地。

邪元化倒下的尸体早被层层黄沙掩埋在地上,最后一颗染血的沙子也随风飞走,一切了无痕迹。刀十三悠闲躺在沙堆之上,混不顾杀下不远处就是一具血犹温热的尸身,只等待自己命定的一场战斗来到。

忽然,狼袍人肩膀一动,肩上狼尾随之高扬,下一瞬,躺在地上的人倏尔跳起,持刀站立,目光炯炯看向站在自己身前三步的决尘人。

“你来了。”

决尘人转过身来。

他负手独立。

夕阳照亮他的面孔,血色倒映浅淡眸光,只晃出森森之寒,似这天地之红,也不能染青霜之冷,正是原府之主,原袖清!

原袖清道:“为何此地如此多人。”

刀十三:“或许是昨日我接到你信件的时候被他们看见了吧。”

原袖清皱眉不满。

刀十三却满不在乎:“你又何必在意,你我只是约斗,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想看就看。两大绝世高手决一生死,想看不奇怪,不想看才奇怪。”

原袖清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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