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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烧(4)

徐长生的二期化疗要开始了,需要住院,我很担心他。

只是不论如何,这次能陪着他,哪怕只是给他送送饭也好,我也挺开心。

*

我这辈子进医院的次数不多,徐长生也是。

早上八点,我们就站在了医院大厅,我担心他的身体不能久站,给徐长生找了个小板凳坐下。

旁边一位阿姨正在打手机麻将,我和徐长生小声说着话。

没有等多久,我把徐长生送进住院区,他还转过头来很从容的和我说再见。

看着他走掉,我却没走,直到旁边的阿姨也等到了,我才知道她也是癌症患者,做过六期化疗。

癌症,化疗,靶向。

这些在外面很难听到的词语,在这里仿佛是稀松平常。

我给徐长生发了消息,才坐车回家,简单收拾一下,下午还要上班。

工作很忙,我是新人,加班和没空休息都是正常的。

那天下午,我还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是我妈妈问我在哪里的。

我和她说我在徐长生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说:“妈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这个话题很难,我知道,我也一直无法说出口。

听我讲了大概,妈妈也在一直叹气说可惜,又说让我调整好情绪,别太难过。

我们聊了很久,最后她小心的问我:“那你男朋友怎么说的?”

“他没有怎么说,我现在一边工作一边陪着他。”

我像是胸口堵着气,冷冰冰的说:“你和我爸也没多关心我,以前还经常把我推给徐长生,怎么现在又这么挂念我?”

我读书的时候,知道我和徐长生恋爱,家里其实没有反对。

原因无他,徐长生在我们年级排前三,而我原本在末流,因为他,才得以一步步前进。

我想成为配得上他的人。

想成为更好的,能和他一起去北京念书的人。

我人生中有超过一半的正确选择都是徐长生帮我做的,而不是父母。

知道我情绪失控,妈妈什么话都没说,一言不发的挂断了电话。

吵完架后又有点后悔。

站在我父母的角度,他们只关心我是正常的,我没法苛求更多。

*

虽然很忙,我还是挤出时间,去医院给徐长生送饭。

我做饭厨艺一般,徐长生也不嫌弃,只是他被化疗折磨的吃不下多少。

我心里有点着急,就又下楼去买了水果,回来看着他吃。

他还是吃不进,我也没有催促他,尽量挑了些好的事情和他说。

工作上的好事啦,同事朋友间的聊天啦,还有零碎的。

以前也没想过,我还有这么多事情可以说。

徐长生一边听我说,一边慢慢的吃着葡萄,竟然也吃完了一串。

我特别开心。

前段时间我们一起看了《怦然心动》,我说里面的感情好甜。

我又说:“我也很庆幸我在那么早的时候遇到的人是你。”

十五岁的郑妍,父母疏于管教,无所事事,热爱化妆打扮。

十五岁的徐长生,成绩名列前茅,清俊人缘好,暗恋他的人排着队。

可是十六岁他们就在一起了。

*

徐长生二期化疗出院,我则是到处求助,想收集资料,有办法去好的医院看看。

生病太苦了。

病人苦,陪着治疗的人苦,心理压力和经济压力一同承担。

当我好不容易从一位病友那里知道可以去协和时,我就在折腾着去协和看病。

可是能做的事情太少,预约需要等待,检查结果也需要等待。

我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只有等待。

徐长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焦躁,他什么都没提,只是叫我一起出去吃饭,逛街。

我们去了人民公园,还去划船。

徐长生也和我提议,我回来这么久,或许可以喊朋友一起去家里吃个饭。

我不想让他担心我,再操心我,佯装无事的答应了。

朋友来了很多,一部分知道我们的情况,也有一部分不太清楚。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都没有用怜悯的目光看向我们,反而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

家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徐长生的精神也好了些,去厨房帮忙,一大帮朋友七手八脚的做出一桌菜。

那天晚上吃到很晚,最后我和徐长生才送走所有朋友。

我下楼的急,徐长生慢悠悠的走在后面,给我戴上帽子和围巾。

“跑这么快,”他轻声念叨我,“也不怕感冒?以后可怎么办。”

我喝了点酒,还带着醉意,笑嘻嘻的想回他“不还有你吗”。

话还没出口,我自己憋不住,把话咽了下去。

徐长生也意识到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站在我身侧,还是长身玉立,却显得有些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