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焉知非狐(永嵊皇朝系列之五)(22)

属于天狼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回荡,聂瑶下意识的点点头,疼痛翻卷着侵蚀住所有感官,刀光剑影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他身子轻微颤栗着继续向下滑倒,眼前一阵阵黑暗,是属于死亡的暗。

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他死死拉住天狼的手,拼力道:「别离开我……」

听不到天狼的回答,只感觉金戈交兵的杀气不断传来,随即是汹涌奔腾的马蹄声,号角响彻夜空,震人心弦,是聂璎带兵赶来了,他心一宽,恍惚着跌进天狼怀里,放任意识坠入黑暗空间。

第九章

耳边不再有纷乱战声,周围空静的令人心慌,是一种失去了某种极重要东西的慌乱,聂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暖帐里,心痛已然停上,赫虎站在旁边,见他醒来,立刻扑上前喜道:「聂大哥醒了,聂大哥没事了。」

「是啊是啊,镖上没毒,聂大哥当然不会有事了。」怕吵到聂瑶,赫连把赫虎哄出帐外。

聂瑶坐起来,胳膊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过了,聂璎和阿丑都在,却不见天狼踪影,他的心一沉,终于明白自己昏迷时感觉到的慌乱是什么了。

「你睡了一整天。」阿丑道。

昨晚他们赶来时,这里已是一片混乱,不过聂璎练兵有素,看清战事后,便挥令围抄乱兵,很快就将这场惑乱镇压住了,当时聂瑶已陷入昏迷,阿丑便带他来风曜族地休息,谁知他竟一睡就睡了这么久。

「他呢?」终于没忍住,聂瑶轻声问,在许多次欺骗后,他没奢望得到天狼原谅,只是昨晚联手对敌,那份关护让他心存了一丝希望,希望在自己昏迷时,他会守在身边。

「昨晚他把你交给聂大哥后就离开了。」赫连道。

阿丑点头,肯定了赫连的话,犹豫了一下,又道:「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只交待让我们好好照看你。」天狼走得很急,把晕倒的聂瑶推给他后就离开了,阿丑想如果聂瑶当时看到那份毫无留恋的决绝,一定会很伤心。

聂瑶感觉心在瞬间被狠狠揪了一下,原来在天狼心中他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几天前还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说了恩断义绝,就真的弃之不顾,如此决绝,还真像天狼的作风,可笑自己还奢望在醒来后仍能得到对方的关切。

心有些空,脸上却依然淡笑晏晏,道:「他是一族之长,自然会很忙。」

手腕一紧,被聂璎拽住拖下了床,聂瑶痛得皱起眉,「二皇兄,对刚苏醒过来的人,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儿?」

「醒来就代表你没事了,马上写信给小珞报平安!」聂璎平定战乱后之所以没离开,就是在等聂瑶苏醒,昨晚当听说他有危险,聂珞坚持要一起来,被自己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虽说已派兵去关内报了平安信,但他知道依聂珞的个性,没看到聂瑶的亲笔书是不会放心的。

桌上纸墨早已摆好,聂瑶坐下,抬起笔,想起昨晚那场血战,一时心潮起伏,不知该写什么才好,想了半天,才提笔写道:我很好,请五哥勿念。

「你出关几天,写信爽利多了。」聂珞以前常跟聂瑶一起混诗社,很了解他的笔体,有这几个字就够了,聂璎收了信,又道:「这次暴乱的经过,还有擅自请兵救援之事,你自己呈辞向皇上解释!」

「二哥你不准备帮我去信说情?」这次不仅没把父王交待的事办好,还搞得一团糟,还把皇朝官兵拉来平乱,聂瑶不敢想象父王在得知此事后将会是怎样的一张锅底脸,忙作出一副可怜相,二皇兄的称谓也变成了二哥,妄图拖聂璎一起背黑锅。

「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昨晚阿丑在聂珞面前添油加醋述说危情,害得他被聂珞逼着立刻调兵出关,一想到被这只该死的狐狸摆了一道,聂璎就恨不得再在他身上插几箭,哪会出手相助,不仅不会相助,还很幸灾乐祸地旁观他将面临的倒霉命运。

聂璎收信离开,聂瑶突然问:「二哥,你有后悔过吗?」

聂璎回过头,面露疑惑,聂瑶笑笑,道:「在江山和五哥之间,你选择了后者,可有后悔过?」

「没有!」聂璎回答得很爽利,「因为我从没选择过,我从一开始要的就是小珞!」

看着聂璎转身离去,聂瑶沉静半晌,对立在旁边一头雾水的赫连道:「公主,大局已定,我们的婚约是不是也该解除了?」

「好!」

渭凉被剿,对羌月已构不成威胁,风曜这边昨晚一起杀敌,同仇敌忾,彼此亲近不少,更关键的是,天狼为救赫虎将墨剑奉上,其心胸让羌月族人折服,今后他们会唯天狼马首是瞻,拥有中州之剑的人是草原的强者,也是他们真正该追随的人。

阿丑出去为聂瑶准备晚饭,饭后风曜和羌月族人来看望他,昨晚都见识过他对敌的傲然风采,大家对他态度一转,恭敬中还带着仰慕,赫虎更像牛皮糖一样蹭着他不肯离开,等大家都走了之后,他小声问:「聂大哥一直深藏不露,是不是就跟异侠小说里讲的那些大英雄一样?」

看着赫虎澄净双目,聂瑶笑了,摸摸他的头,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我只不过是个喜欢利用别人弱点,以达到自己目的的小人罢了。」

赫虎摇摇头,「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有些事还是永远都不懂得好。」

聂瑶在风曜待了一天便启程返京,塞外战乱,又惊动了驻边官兵,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得回京呈报覆命,羌月族人也一起离开,直到他们走,天狼也没出现,海岳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听他说有急事要办,解决后会立刻赶回来。

出了风曜族地,聂瑶和赫连分开,转去去关内的道路,路上他对阿丑道:「你有对头在渭凉也不告诉我,害得我那晚差点儿没命。」

「不记得了。」听了聂瑶叙述那老者的容貌,阿丑摇头,淡淡道:「能称得上我对头的人已经没一个活在这世上了,连个下九流家伙你都打不过,我真是白教你这么多年功夫了,回头好好检讨一下自己。」

被噎住了,聂瑶聪明的打住话题,当时只怪他心痛症发了,否则再多高手他也不怕,不过奇怪的是自醒后心痛就再没犯。

默默走了一段路,忽听阿丑拍拍马背,叹道:「马儿啊马儿,真是委屈了你,千里驹无法尽情奔驰,走得像龟爬,碰到这样的主人,你一定也很无奈吧?」

回过神,聂瑶奇怪地看阿丑,阿丑冲他翻了个白眼,「这种走法就是来年也到不了京城,与其等他来追你,不如回去找他。」

这才发现自己真的走得很慢,也许内心深处仍旧潜存着一丝企盼,企盼那个人会来找自己,可是……聂瑶转回头,远处天地相接,风吹草低,一望无垠的千里平川,却始终不见有人追来。

「是不是后悔救他?」

似曾相识的问话,前不久他还问过聂璎,聂瑶笑了,淡淡道:「救他也许有点儿后悔,不过,不救他将来一定后悔!」

「既然这么在乎他,不如回去跟他说清楚,让他再给你一次机会。」

聂瑶摇摇头,爱是由信任奠基的,没有信任的感情,即使乞求得来也不会长久。他不怪天狼绝情,如果有人屡次欺骗自己,自己也不会再信他,信任,有时有一次就已经很奢侈了。

眼望前方炙日,聂瑶脸上浮出淡淡微笑:「其实,这样很好,海东青不该被豢养进王府堂榭,它是属于草原的,这片天地才是它真正驰骋翱翔的地方。」

一拨马,不再回头,骏马长声嘶啼中,向前疾驰而去。

数日后,聂瑶回到了京师,离开月余,这里没有半点儿变化,皇城金殿,琉璃宝座辉煌依旧,不过在他眼里,却不似以往那么重要了。

也许,是他心境变了。

很幸运的,父王移驾行宫,并不在京中,召见聂瑶的是新皇聂琦,聂瑶禀告了聂璎相助他平定塞外暴乱等事,又说已与赫连公主解除婚约,想暂留京师,聂琦应允了,言道万煜的小皇子楚陶正好来出访永嵊,礼部负责招待的几位大员这几日被他搅得焦头烂额,让聂瑶去帮忙应酬一下。

聂瑶跟楚陶相熟,知道他崇武好战,让礼部那些老学究负责招待,还不如找兵部大将军出马更合他胃口,不过自己左右无事,于是便领旨去了礼部。

见到聂瑶,礼部几位老臣总算找到了发泄口,纷纷向他诉说这几日楚陶的恶行,原来这位小皇子自来了永嵊后就天天流连勾栏院,还经常跑到街上猎艳,要不就是去找宫内侍卫比武,弄得他们成天提心吊胆,聂瑶冷眼旁观,见这群老狐狸目光闪烁,又死命把烫手山芋往自己这里推,就知另有隐情,不过却没点破,反正当年他也经常醉眠勾栏,这种接待对他来说也非难事。

过后,他去皇家驿馆拜会了楚陶,许久不见,楚陶容颜似乎清减了很多,眉宇间郁郁不展,跟聂瑶寒暄了几句后便让他介绍京城里有名的花舫行院,又抱怨说这几天去的那几家没一个自己看上眼。

聂瑶品着茶,随口道:「见惯了牡丹的华贵,路边花草你当然看不上眼了,我府上倒有几名胡姬,相貌歌舞都不错,你若喜欢,便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