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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距离接触(18)

可惜,燕子青比他想象的要聪明,这时候其实他希望他能笨一些,这样一切就都好解决了。

「你细究那么多干什么?案子都已经判决了,罪犯也得到他应得的下场,这一切不都是你的目标吗?」

果然一切都是假的!燕子青气得将领带甩到了一边,那番迂回解释证实了他心中猜想,让他压抑了一天的气愤立刻都涌了上来。

「我的目标是将罪犯绳之于法,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为什么要擅自这样做?你知不知道做伪证会害了受害人?我们明明可以透过正当的司法途径为她讨回公道!」

「透过正当的司法途径你根本就赢不了,因为你在跟钱打官司!」关栩衡冷笑反驳:「既然左右都是输,为什么不赌一把?我相信以那个男人的智商足以应付辩护律师。」

原来连目击证人的证词都有问题,燕子青已经无话可说了。难怪证词那么完美,完美到辩护律师问完上句,证人可以滴水不漏地回答出下句,如果这些都是出自关悦的授意,燕子青一点都不怀疑。以关悦的智商,完全可以预估到律师可能提出的问题。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很累,如果打官司可以透过法律漏洞来控制输赢,那么他一直以来坚信的公正又算是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纪家输了官司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被他们查到证据,不仅何律师会被吊销执照,连受害人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我打电话给电视台啊,舆论的力量此时不用还待何时?」

关栩衡笑了,他做事怎么可能还给对手留翻身的机会?在舆论攻势和议员的出面表态下,纪家别说想翻案,就是想再提这件事都不可能。议员为了自己的政治生涯,一定会将这件事压得死死的,他不明白燕子青在计较什么,罪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吗?就算手段有缺陷,但在法律界混,又有谁是干净的?

燕子青吃惊地看着他,少年笑得云淡风轻,精致秀丽的脸庞勾勒着温婉的笑,可是笑容背后是无法看透的心机。这般年纪就有如此城府,那将来呢……

「你……好可怕……」他喃喃说。

关栩衡笑容一僵,燕子青吐字很轻,但他却觉得心在听到这句话时有瞬间被猛敲的震荡,随即,难言的苦涩浓浓地侵占了心底所有空间。

「你好可怕……」

那是比任何斥责都更狠毒的字眼,燕子青用简单的四个字就将他远远推开,甚至不去想想自己这样做是为了谁?自己费尽心思去折腾,难道只是因为好玩吗?

抿了抿唇却没有再做反驳,因为燕子青已经否定甚至鄙视了他的努力。的确,他从来没求自己做什么,被这样说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关栩衡垂下眼帘,轻轻说:「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原来我们不是。」

「悦悦!」

看到那对清亮亮的眼光一暗,随即被倔强的冷意掩盖,燕子青突然有些心疼。那句话是无心的,他很明白关悦为他做这一切的苦心,他没有想去伤害他,他只是、只是无法容忍这种欺骗法律的手段。

很希望对方可以像平时那样对自己暴力相向,以掩盖此刻两人之间突然拉开的疏离,于是他走过去期待那个结果的发生。可是关栩衡并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拿起钱包推门离开,燕子青怔了一下,想去拉他却被用力甩开了。

「你去哪里?」

对方没有回应,门在发出一声沉闷响声后,关上了。

关栩衡走出公寓后才想起自己没带雨具,天很黑,路上连辆计程车都见不着,看雨下得不是很急,他咬了下牙,冲进雨中。

心里很闷,像是被气到,又像是心情无法被对方了解的不甘。他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他会帮燕子青完全是出自关心的立场,事实证明没人需要他的关心,那场官司是输是赢,根本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铃声响起,是燕子青的来电,关栩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悦悦你在哪儿?外面下好大的雨……」燕子青焦急的声音从话筒对面传来。

「不用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目前这种场合,他只想得到这一句话,因为他现在很生气,可是为了什么生气他却搞不清楚。

在过去的五十年里,他经常被人这样说,甚至更刻薄的话他都听过,却从不曾像现在这么气恼过。所以,对于燕子青的冷言,他同样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他们只是因为特殊原因暂时同住在一起的室友而已,对于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他大可不必这么恼火。

不,也许不是恼火,而是深深的无力,今晚他很期待燕子青的归来,甚至难得下厨做了晚餐。那种感觉就像是自认为做了某件天大的事,期望得到家长称赞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幼稚的念头,但很明显地,当时的他的确抱着这个心思。

头发被雨淋湿了,冰冷的感觉让脑子里面也乱成一片。

关栩衡自我发泄似地用力捶自己的脑袋,燕子青在对面感觉到了,连忙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对!很不舒服,身体上还有心理上。透着关心的询问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可是现在他却什么都不想回答。

燕子青已经追了出来,可是到处都是一片雨雾,看不到要找的人。他一开始是有点生气关悦的任意妄为,但生气不等于不担心他,那个看似聪明的家伙在照顾身体方面根本就是白痴。他真怕他的气喘再度发作,对方还死命不说话,存心让他担心。

「是气喘发作了吗?支气管扩张剂你有带在身上吗?」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甚至想说不需要这份廉价的关心,可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关栩衡淡淡道:「我没事,只奉劝你一句,如果你想实现自己的抱负,首先就是要不择手段得到相应的地位,否则,任何抱负理想都是空谈!」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顺便关机。

一身湿透的时候是叫不到计程车的,关栩衡在数次叫车、得到的只是溅来的一身雨水后,只好步行到最近的一家旅馆,要了间单人房。服务生看他的年纪和一副落汤鸡的模样,猜想他可能是离家出走的少年,还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开房,关栩衡已将信用卡推了过去。

「房间钥匙。」

平静的语气里含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服务生再没半点儿犹豫,迅速取了钥匙递过去。

关栩衡来到客房,里面的配置还算过得去,他随便冲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到了床上。

明天就去找新住处,反正最近赚的钱足以租到一间很好的公寓了。迷迷糊糊沉进梦乡时,关栩衡突然想到,照自己的个性,在赚到足够费用后应该早就搬出去,但实际上他却在燕子青那里混了那么久。原来,他并不讨厌和对方的相处。

找住处的计画并没成行,第二天关栩衡在床上昏睡了一整天,到晚上他迷迷糊糊爬起来找水喝时,才察觉到自己不对劲。镜子里映出的脸庞泛着诡异的红,头沉得像秤砣,眼睛也是一副朦胧相,看什么都是双影。

不会是发烧吧!关栩衡后知后觉地想。生病对从小习武的关栩衡来说是件极陌生的事,在以往的几十年里,他连吃药的经验都很少。

摸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厉害,这让他打消了去餐厅吃晚饭的念头,从柜里取了碗泡面,倒入热水。等面泡开后,他却因没有食欲而放弃了。

还真是个弱不禁风的身体啊!关栩衡对关悦柔弱的身躯连连摇头,既然没胃口,索性从冰箱里取了冰块,放进威士忌里一口气喝下去,就当是降温。

喝完酒把自己摔回床上,平躺的姿势略微减轻了头晕的不适,热度似乎也暂时降下去了。关栩衡觉得好了许多,摸到电话,想了想,打开了电源。

不出所料,语音信箱里有一大堆属于燕子青的来电留言,他看着萤幕,想象着燕子青焦急的模样突然笑了,心里有种报复后的小小满足感。

「笨蛋!」

像在说燕子青,又像是在说自己,关栩衡把手机扔到一边,然后钻进被窝,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冰块将热度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寒冷,胃也痛得很厉害。

关栩衡弓身躺在床上,把暖气打开又加了床被,结果还是不管用。夏季的暑热似乎跟他绝缘了,整间房像冰窖般地冷,全身也在高烧下作痛着。他伸手触摸额头,触觉似乎也出了问题,有种麻麻的迟钝感。

这样烧下去也许会死掉,他不怕死,不过这种死法太难受了。活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被高烧和胃痛同时折腾的痛苦经验。

喉咙很干,关栩衡想起来喝杯冰水,却因头晕又跌回到床上。手触摸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是手机,他拿过来,拨到燕子青的号码,就在犹豫着要不要打给他时,手机先响了起来,他立刻按了下去。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他更不会愚蠢地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让燕子青拿退烧药来,然后打发他离开……

「悦悦?」

打了一整天电话都打不通,这次一次成功燕子青反而没心理准备,迟疑了一下才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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