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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距离接触(38)

听到关栩英吼叫着要大家开枪,关栩衡定了下神,对燕子青说:「抓住那个穿蓝衣服的小子,上二楼!」

那人是关栩英的儿子,年轻人好勇斗狠站在最前面。这给了燕子青机会,抬枪打中他的小腿,趁混乱抢上前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当人盾,随关栩衡向二楼退去。

二楼保全室是铁门构造,躲进去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在发现逃不出去时,关栩衡立刻想到这个办法,他已经报了警,相信警察很快就会赶到。

情势已经很混乱了,儿子被当做人质,关栩英又急又怒,却不敢再让人开枪,任由他们退到楼梯口。

狭窄的铁板楼梯在几人脚下发出沉重的金属颤音,楼梯陡斜,关栩衡仰头看那一层层阶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呼吸愈来愈吃力,他紧抓住扶手,压制着冷汗的渗出。燕子青察觉到他的不安,很担心地问:「你怎么样?」

「没事!」

现在他必须得撑住,可惜事与愿违,心跳得更加剧烈,久违的窒息感在向他蔓延,这是发病的前兆。

终于攀到了走廊上,关栩衡冲到保全室门前,在一串钥匙里轻易找到了专属钥匙,钥匙插进钥锁孔,手却颤个不停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恶意地遏制住他的呼吸。心律在努力喘息中飞快加速,他挣扎着打开门,将关华推进去,自己却身子一软,跌靠在门口。

「悦悦!」

燕子青急忙奔到关栩衡身旁,男人趁他分神,突然反手打落了他的手|枪。又一记重拳过去,燕子青痛得弯下腰,男人趁机捡起手|枪,枪口对准了他的头部。

生死一瞬,关栩衡挣扎着爬起来,狠命撞开男人。子|弹打偏了,在空间传来沉闷的回响,男人被撞得趔趄着向后倒去,齐腰高的护栏挡不住那股冲力,他一声惨叫,从护栏上跌翻出去。关栩衡被他扯住,也随之一起冲出了护栏,燕子青只来得及抓住关栩衡的一襟衣角,便在衣服的撕裂声中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滑落。

熟悉的景物在瞬间倾倒了,那一刹那一切仿佛都变了模样。关栩衡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是一记重重的撞击,眼神在跌落中涣散开。他瞪着上方,很想看清燕子青的样子,却发现是那么地有心无力。神智随着气力流失渐渐散去,痛苦的窒息感在最后一刻终于慷慨地放过了他。陷入黑暗的那瞬间,他似乎听到关栩英的大声嘶嚎,还有……警笛的凄厉鸣叫。

关栩衡醒了,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他下意识地动了动,睁开眼睛,刺眼光芒给了他温暖的感觉,视力似乎在久违的昏睡后暂时失去了功能。四周都是白晃晃的亮,有很多人站在周围,却又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

有一个一定是燕子青吧。关栩衡不自禁地嘴角露出微笑,张开嘴很想叫他,却发现喉咙很痛,呼唤在疼痛下变了音。

「爸,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有人靠近他,急促问道,是不同于燕子青的清亮嗓音。关栩衡一怔,神智在呼唤中骤然清醒了过来,眼帘下映出的是关月的容颜,他彻底看清了站在周围的人——关朔夫妇、滢滢、还有他的三个儿子,以及老管家和罗程,所有他熟悉的人都在,可是……

燕子青呢?燕子青在哪里?

黑暗的恐惧在瞬间揪住关栩衡的心房,他猛然坐起,手上一痛,正在吊着点滴的针管刺痛了肌肤。骨胳结韧的手,是不属于少年的手掌。

原来……原来……关栩衡苦笑起来,突然有种无法言说的绝望。事实很残忍地告诉他,他终于回来了,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躯体,在他决定接受燕子青的感情,准备和他共度人生之后。

眼神落到关华身上,关华脸上有几块瘀伤,额头包着纱布,不过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这让关栩衡放下心来。

儿子没事,那燕子青应该也没事吧。明明猜到了该有的结局,心却难以压制地一个劲往下沉,冰冷的感知笼罩着他,无所遁形。

「别一醒来就乱动,你现在还很虚弱,觉得怎么样?哪里感觉不舒服?」

敢以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只有老友杜遥,边帮他检查边问。关栩衡甩开了他,并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拔掉了针管。

「我很好,不需要这种东西!」他冷冷道。

全身都是冷的,以至于声音也冷了下来。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然而胸口隐隐传来的刺痛在冷酷地提醒他,这是他的身躯,拥有着五十岁年龄的、末期肺癌的身躯。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治疗输液,反正他也没几天可活了不是吗?他从未有过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

空气中有瞬间的冷凝,关栩衡即使刚从昏迷中醒来,也依旧带着属于他的那份威严。没人敢多嘴,只好把求救的目光转向杜遥,于是杜院长不负众望地站出来说:「需不需要治疗,医生说了算,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能醒来就是奇迹了,别乱发脾气。」

心绪烦乱,关栩衡懒得再反驳,沉默半晌,问:「我昏迷了多久?」

「几个月。」杜遥回答着,顺便给小护士使眼色,让她重新扎针。

关栩衡拒绝了,他想问的其实是关悦。原来,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和关悦融为一体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先出去。」他对大家说。

老管家最开心,说回去给他煲汤,就乐颠颠地跑了出去。几个孩子也不敢反对,说了些注意身体的话后,乖乖退了出去。等大家都离开了,杜遥在关栩衡旁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看他。

「你想说什么?」关栩衡对视着他的目光,淡淡问。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态度很过分?从你有苏醒的迹象开始,这些孩子们就都在这里守着你,他们都很关心你。」

「我知道。」

孩子们的孝顺他已经很明白了,只是那条鸿沟隔得太远,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跨越过去,他更不懂该怎么表达那份感激。笨拙地跟子女们面对交谈,会让他更尴尬,所以他宁可选择独处。

似乎明白他的心思,杜遥拍拍他肩头,微笑道:「老朋友,欢迎苏醒。」

关栩衡勉强回了他一个笑脸,他们都知道苏醒对关栩衡来说不是件好事,一度停滞的癌变会因他的身体机能恢复正常而急遽恶化。换言之,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谢谢你一直帮我保守秘密。」看着窗外一片湛蓝天空,关栩衡轻声说。

亮丽的风景,他却再无缘欣赏。

「难怪人家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关栩衡也有向我道谢的时候。」杜遥耸耸肩,很刻薄地说:「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答应保守秘密,最后却自毁其言。遵照你的意见,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给你用的都是营养液,抗癌药物完全没动。」

这是关栩衡在发现自己患病后向杜遥提出的请求,在最后的时光里,他不希望自己陷入服用抗癌药物的恶性循环中。既然终究要死,他宁可走得洒脱些,所以在他突然昏迷后,杜遥也没给他用抗癌药。毕竟关家是医药世家,如果用相关的药物,关朔等人一定会察觉出问题,他可不想当出卖老友的叛徒。反正当时关栩衡体内的癌细胞恶化趋缓,也不需要用那些药。

知道杜遥还在生气他泄密的事,不过他也为他大赚了一笔,所以关栩衡完全没为那次威胁感到抱歉。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关悦怎么样?」

与其在问关悦,倒不如说是担心燕子青。他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躯体,那么关悦的灵魂是否也回去了?当时他意外坠楼,不知有没有给那具躯体造成伤害?那样的话,对燕子青来说,绝对是难以承受的灾难。

杜遥误会了他的话,「关月?他刚才不是在吗?」

「不是他,我问的是另一个孩子。」

「你说那个小恶魔?嗯,他还好啦,跟你差不多……」

一听说是关悦,杜遥的脸色瞬间灰下来,在嘴里嘟嘟囔囔着,却不说下去。

关栩衡的心猛然又提起来,追问:「你卖什么关子?他到底怎么样?」

杜遥想了想,盯住他,慢慢说:「老朋友,如果他对你很重要的话,我必须跟你说,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心中漫起少有的、不踏实的紧张感,关栩衡涩声问。

「跟你昏迷时差不多,甚至更糟。」杜遥的表情难得地慎重,「他的脑部组织功能正在逐步丧失,对外界刺激的反应也愈来愈弱。如果撤去支持治疗,他很快就会没命。我已经尽了全力,不过真的很抱歉,栩衡,他是那么地优秀……」

当时关栩衡和关栩英的儿子一同坠楼,关栩英的儿子当场死亡,而他比较幸运,由于落在对方身上,缓和了下冲力道才得以保住性命。不过在被送到医院时躯体已陷入重度昏迷,在他坠楼不久,货仓就被赶来的警察所包围,救了他们还有被关在里面的贺颜之。警察带走了关栩英等人,关华跟去做口供,燕子青则一直留在医院里。

「他……还撑得过去吧?」

关栩衡没发现,他的问话里已带了一丝颤音,他没点明是谁,或许是燕子青,或许是关悦,也或许……两个都有。

「很不好,都很不好。」杜遥叹了口气,「我就是想问问你,如果关悦一旦被证实脑死,你是否同意撤去支持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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