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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3)

作者: 坡西米 阅读记录

施念和他并不熟,甚至不能算认识,顶多说过几次话。

记得有次她忘带语文课本,去隔壁班借,郁谋正好走到门口,她和他没讲过话,不好意思问他要,退后几步没敢搭话。结果他却直勾勾看着她,她以为他要说不要串班,结果他开口:同学,你要借什么?

真奇怪,在那之前,俩人甚至都没说过话。他是年级第一,她当然认得他;可她默默无名,他压根儿不认识她的。她那时就觉得,哇,年级第一人真好,真善良,一点好学生架子都没有。

郁谋的课本翻开以后干净整洁,每一个字都苍劲峻伟,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闻着那味道她觉得恍恍惚惚,郁谋的课本在她看来简直神圣不可侵犯,是艺术品。所以那节课她上的十分辛苦,翻书页的时候别人哗哗翻,她呢,都用两根手指轻轻拈着,生怕窝角,生怕粘上自己的手汗。自己不是借来一本练习册,而是借来一个祖宗好生生供养了一节课。

那以后她再忘带作业本,只想去另一个隔壁班借,再也不敢去郁谋班上了。就怕他再主动借她。她总觉得年级第一有种冷淡的热情,嗯。

后来,她听说他初中毕业以后就去美国读高中了,他舅舅在那边。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很显然啊,郁谋那样的学生是年级风云人物,去哪里、做什么,大家都会议论的。并不是她主动找别人问的。

施念觉得奇怪,郁谋不是出国了么,不可能此时此刻坐在出租车里吧,更不可能还穿着一中校服。等她再想细看确认那是不是他时,红灯变绿灯,出租车一脚油门蹿出去了。

*

七点零八,施念进了校门。她下了公交车跑过来的,鞋带开了都没弯腰系,踢里踏拉了一路。而且喝了一肚子凉风,现在有点儿岔气。

她进校门前看到了贺然和他那一帮同为篮球队的狐朋狗友。“狐朋狗友”不是瞧不起篮球队,只是她觉得跟贺然一起混的都是狐朋狗友,而他们又恰恰都是篮球队的而已。

篮球队几个高大男生站在校门拐角处哈着腰吃鸡蛋灌饼,时不时嘬一口豆浆,说说笑笑,一点儿都不着急。别人不愿意迟到,他们巴不得迟到。迟到对于他们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这样他们就能在早操时站在台子上做着夸张动作,让全年级跟着笑了。

年级组长鄂有乾说他们哗众取宠,爱出风头,但越说他们还越起劲儿。施念觉得年级组长说得对,就真的好幼稚啊!她都不屑看。怎么也是十五六的高中生了,天天在领操台上扭秧歌晃屁股的,他们还觉得有多骄傲。不过呢,她在台子底下也没少跟着笑就是了。她不是主动笑的,而是周围人都笑,她忍不住不笑。可恶。

贺然看到施念时有些不敢相信,大院儿里最乖的学生竟然踩着点儿进校门。施念过马路时他喊了她一声。

“嘿——” 他冲她挥手。

施念看到他了,但她没工夫和他说话,于是假装没看见,一低头冲过了马路。

贺然晃了晃还剩一小半的豆浆,一口喝完,捏瘪扔进垃圾桶,然后也跑着跟了上去。

“施念儿。叫你怎么不理我。你鼻子怎么了?” 他长腿迈开,跑个几步就追上了,嬉皮笑脸地拽她书包拉链往里塞东西:“给你买了个鸡蛋灌饼。还给你加了香肠哦。”

“哎,你别拉我。” 施念被他扯得一踉跄。她急的要死,班级在三层,她两个台阶两个台阶地迈,一个鼻孔出气于是气喘吁吁,还要应付贺然:“还有,不许给我加儿化音。”

她想了想,又说:“那我下课把钱给你。加肠三块五是吧。”

贺然没理她后面这句,叫的起劲儿:“就加,施念儿,施念儿。” 他一米八四的个子,上楼毫不费力,看施念一次迈两个,他一次迈三个。此时楼道里已经没人了,预备铃响第一次。

凭心而论,因为打小儿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施念并不讨厌贺然。只是时常觉得他幼稚,她都十六了,他也一样。而他的心理年龄好像还跟小学男生似的,天天亢奋的像是吃了兴奋剂,招猫递狗的。真懒得搭理他。

其实以前小时候贺然更过分,小学时他恨不得天天拿着大喇叭追她屁股后头喊她:屎撵儿。这有个典故,因为幼儿园有次她多吃了半碗黄豆然后拉裤兜子,一路哭着回的家。这外号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太过分了,是她一直想忘却的耻辱。施念妈妈池小萍领着闺女找上门,找贺然他妈李春玲告状。

当时贺然还在电视机前边吃饭边看铁甲小宝,被他妈直接拎到门口揍了一顿。李女士一脸诚恳对施念说:他要是还叫,你跟阿姨说,阿姨拿擀面杖揍他,把他屎都给揍出来。施念本来心情平静了,听到“屎”字,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