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隽会这么问,就证明他其实对她的动向有一定了解,知道她也在明里暗里地寻找真相。
“如果我说有,你们会传他来问话吗?”
“那要看你掌握的证据够不够强,否则贸然把人找来,可能反而打草惊蛇。”
“我在他们住的房子里发现了我妈妈穿过的靴子,这算不算强有力的证据?”
“谁?你在谁住的房子里发现的?”
赵元熙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也许是我看错了。当年你们从我家里应该也带走了一些证物,里面说不定有我熟悉的东西,能给我看看吗?”
小田警官和父亲对视了一眼,点头,从案卷资料中取出一些照片,一一分散开来,平铺在她眼前。
尽管已经有过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当他真正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脑海里还是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你没事吧?”含琦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她摇头:“一鼓作气,我很快看完。”
熟悉的物件构建起熟悉的场景,有些东西,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其实很有可能只是她的大脑启动了自救功能——为了不让她沉浸于巨大的恐惧和悲伤之中而无法活下去,自动屏蔽掉了一些记忆。
但是,当这些照片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这些记忆又全都回来了。
她的手从那些照片上抚摸过去,仿佛还能触碰到父母鲜活的生命。
终于,她垂眼撑住了额头。
邱含琦朝田隽摇了摇头,示意今天就到此为止。
她送元熙出去。
“我差不多也下班了,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含琦换下了警服,开自己的车送她。
“我去公司。”
她平静得不像话,仿佛种种全都没有发生过。
她越是这样,含琦越是放心不下。
“不是说你上司不在国内的时候,你可以在家办公嘛?现在都过了午休时间,马上就下午了,你要不先回去吧,明天再去公司。”
“那去半山湾。”
含琦以为她是要去找聂尧臣,稍稍松了口气,但又觉得奇怪:“他今天不上班?”
元熙没有吭声。
阴沉的天空开始下起雨,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到了半山道聂家的花园洋房门口,含琦伸手去后排拿伞,元熙却已经不管不顾地拉开车门下车。
“哎,熙熙!”
她赶紧追下去,雕花铁门后面已经有人听到动静,跑来开门。
英正华看到元熙淋着雨站在门口,稍稍有些惊讶:“赵小姐,你怎么……”
“英叔,他在吗?”
他们都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聂尧臣。
“阿臣今天去上班了呀,他现在在技术研发中心,你……”
话没说完,元熙已经从打开的门缝中挤进去,径直就朝屋子里走。
英正华愣了一下。
含琦追上来:“不好意思,我去拦住她。”
英正华却拉住她:“不用了,让她去吧。”
这个房子,仿若童话中被黑魔法诅咒的城堡,玫瑰花瓣一片片凋零,总要有外来的闯入者来终结这一切。
赵元熙做梦也想像现在这样,如入无人之境,闯入这个花园洋房里来。
她在玄关处遇到听见动静出来看情况的王嫂,对方脸上满是惊愕,她也没有丝毫要停下脚步解释的打算。
此情此景,她看不见这房子里的任何人,看不见窗外的花园和海,甚至看不见这繁复奢华的屋宇本身。
她像闯入了漆黑又深不见底的迷宫,一心只想找到解开谜题的钥匙。
三楼,她记得是在三楼,聂尧臣父母居住的房间,有她发现的最直观的证据。
她顺着楼梯跑上去,推开那扇房门,里面一切如旧,她不假思索地跑向那个衣帽间,想从摆放鞋子的那一排格子中的最下排将那双白色的小羊皮靴子拿出来。
然而她的动作,停在最后打开柜子的刹那,因为那双靴子,此时根本不在柜子里!
“不可能……不可能的!它明明就在这里,我上次看见它就在这里!”
她扑过去,将柜子里的鞋子全都拨开,从上面往下翻,不顾那些昂贵的皮具七零八落地掉下来。
那双皮靴,真的不在这里。
其他东西都在,只有那双白色的羊皮靴,不见踪影。
是聂尧臣。
展示,藏匿,销毁,关乎这里的一切,只有他能做到。
她那天背对着他蹲在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了。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以为这个学说话都比同龄人晚、运动和感官协调性差劲的男人根本不可能真的发现她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然而事实是,他了解的比她以为的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