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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婚生依赖(156)

Saki自从那一天之后也没再来过花店,也许只是看错了,也许她真的忘记了这个地方,那样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赵元熙也跟着他们笑,看不够似的,想把这些景象都牢牢记在脑海里。

她还有个地方要去。

每个人都有正经工作和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整天二十四小时地守着她。

她给值班的邱含琦发了消息,让他们不要担心。

春海市有个南海禅寺,也在山上,但跟聂家花园所在的半山湾在相反的方向,因本地老百姓信佛的人多,香火很盛,日日都有很多法事,进山门就能听到佛歌。

这些年寺庙专设了存放骨灰的佛堂,也是跟殡仪馆合作的,没有在公墓下葬又不方便带回家中的亲人骨灰,就存放在这里,随时可以来祭奠。

沿山路拾级而上,松柏千枝,亭亭直立,高崖有山泉垂直而下,砸开白色水花之后变作潺潺流水,从寺庙前的石桥下经过。

元熙很喜欢这种感觉,山中岁月,悠然静谧,适合修行,也是人安息的地方。

她在门外买了香,又在前殿功德箱前捐了功德钱,才走入供奉骨灰和灵位的后殿。

工作日没有多少人到这里来,诺大的空间里连带洒扫的老僧人,也只有两三个人。

元熙带了一束野菊来,山路上开得灿烂无比,比她店里那些经过精心修整的花束更有生机。

她把花放在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位置上,轻轻叫了声爸爸。

无人回应。

阴阳永隔,这么多年,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可今天她却特别希望父亲能应她一声。

当初父母同时遇害,家中没有什么积蓄,身后事都是最简化的流程,骨灰盒都是殡仪馆送的,无处安放,只能寄存在这里。

工作以后,她在公墓买下一个位置,却没有急着把父亲的骨灰转移过去。

她在等,等着案子真相大白那一天。最重要是找到母亲下落——她总还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妈妈还活着,那样的话她们母女俩可以一起来为父亲移葬;哪怕是最坏的情况,只找到尸首,她也能将双亲合葬到一处,逝者已矣,可以瞑目了。

可当她真的见到母亲尸骨的一刻,她觉得这样的计划自己大概是做不到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她轻声问父亲,“都到了终点,我竟然只想逃跑。”

她天生难以集中精力,却偏偏投入了一辈子的时间,倾其所有,专注于寻找真相这一件事,可以说是精疲力尽了。

等到这件事画上句号,她不知道接下来可以做什么。

她无法面对失散多年的妹妹,也无法面对自己。

她曾经在书里读到,林徽因梁思成夫妇早年南迁时,在长沙遇到日军空袭,炸弹落在住处附近十几米的地方,夫妻俩一人抱起一个孩子逃生。她后来在信中写,“我们停了下来,心想这一回是躲不掉了,我们宁愿靠拢一点,省得留下几个活着的人去承受那悲剧。”

就是这样,活着的人承受的悲剧,比直接死去的人更痛苦。

父母要是带她们姐妹俩一起走了,说不定反而好一些。

她是怨恨过母亲的,在揣测她可能因为婚外情而找来杀身之祸的时候,她短暂的恨过妈妈蒋虹,埋怨她跟这个家庭带来不幸。

然而见到那副骸骨之后,这种怨恨却一点都看不到了,除了凄怆,就是疲惫。

对家人的感觉原来也会是那么复杂的。

就像她偶尔也听同事抱怨,回家多住几天就跟妈妈吵架闹别扭,被逼婚、被拿来跟别人家的孩子作比较,实在烦得很,可是离家在外一段时间,又很想回家,想爸爸妈妈。

一家人,谈得上什么怨恨呢?

“爸,你也不要怪妈妈。她那么爱漂亮的人,这几年一直是那个样子,你看了也会难过的。她的遗体,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领回来,我先帮您搬到公墓那边去,万一……我今后不能来看你了,含琦和飞白他们直接把我们送到你身边去就行,不会太麻烦。我又能见到你们了,以后可都不要再吵架了啊。”

爸爸脾气很好,肯定能够谅解的。

元熙又添了一注香油钱,才到管理处去登记办手续,退掉这个供奉的位子,领回父亲的骨灰。

骨灰盒抱在怀中很有些分量,她走得慢,刚到山门外,发现门口停着十分眼熟的轿车,车后座上下来的女人腿脚有些不方便,手里拿的供果和花很快就被身边的男人接过去。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聂舜钧,还有他的太太。

聂舜钧显然也看到她,抬了抬下巴:“赵小姐,这么巧?”

山雨欲来风满楼。

赵元熙站在台阶上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