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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的概率(17)+番外

『郊外那个长青墓园你知道吗?我就在门口,那家伙好嚣张,不给钱,还问我要不要冥币。』小张隔着对讲机气急败坏地说。

好,他会教教那个坐霸王车的家伙怎么用冥币!严少卿放下对讲机,踩油门往墓园奔去。

五分钟后,严少卿来到墓园前。今天阴天下雨,来墓园的人不多,他远远就看到小张的计程车停在门口,小张站在车旁,正冲着对面一个男人大吼,男人拿着雨伞,严少卿看不到他的长相,不过看他的身板,不像是经打的,小张真是孬种,连这种人都搞不定,还把他叫来解决问题。

「怎么回事?」

严少卿把车停好,跳下车恶声恶气地问,顺便撸撸袖子,做出要打架的姿势,不过,就算有人坐霸王车,他也不会真打人,毕竟他们这一行属服务业,不能扯出殴打纠纷,最多是吓唬吓唬人,让他掏钱罢了。

听到他的声音,两人都转过头来,小张立刻跑过来,指着男人对严少卿说:「就是这家伙,严哥你说怎么办?」

严少卿却怔住了,站在他面前的竟是关风,一身黑色西装,发丝被雨打湿了,轻轻贴在鬓前,迷蒙细雨中,他的身形看上去很削瘦,似乎这段时间没休息好,脸色有些苍白,看到自己,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小张向严少卿扬扬被攥红的手腕,问:「严哥,这家伙坐霸王车还打人,我们要不要报警?」

看这家伙的打扮不像是道上混的,可惜他打不过,所以小张才把严少卿叫来以壮声势,至于报警,吓唬人而已,没事谁愿意惹警察,他连调度室都没联络,就怕留下什么跟客人争吵的记录。

严少卿甩手给了小张后脑勺一巴掌,「报什么警?他是我朋友。」

「啊!」小张摸着被打痛的脑袋,瞪大眼睛。

严少卿懒得解释,问了车资,掏出皮夹把钱付了。小张是老油条,一听关风是严少卿的朋友,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嘻嘻地向关风赔礼道歉,严少卿被他叽哩呱啦的说话吵得头痛,将他揪回车上,命令他马上开车滚蛋。

小张开车跑远了,严少卿走到关风面前。他好像瘦了,浮在嘴边的微笑带着某种习惯的味道,眉间轻微蹙起,流露出严少卿无法解读的惶然。唉,好像每次遇见他,他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严少卿很无奈,见关风手里提了一大袋东西,似乎是供品,便说:「如果忘记带钱包,可以打电话给家人或朋友请他们拿来,怎么搞得跟司机吵架这么严重?」

「手机也忘记了。」关风捋捋贴在额前的发丝,这个小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无措,「碰巧司机的手机没充电,也打不了,我本来要将表押给他,结果被他说是假货。抱歉,我今天精神不是很好,总做错事。」

换了别人,严少卿一定大声吼他出门不带钱包手机,那有没有带脑子?不过现在是关风,而且看起来神情有些恍惚,他当然不舍得这么说,忙安慰道:「其实我也经常忘记拿东西,是小张太笨,连真货假货都看不出来。」

「谢谢,回头我把钱还你。」

「不用了,朋友之间帮个忙而已。」

那点车费严少卿没放在心上,反而很开心,这么微小的机率都能让他跟关风碰上,证明他们真的很有缘。

关风听严少卿这么说,便点点头,告辞后转身进了墓园,很明显他不想让严少卿跟随,不过严少卿还是跟了过去,关风今天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佳,他不太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关风皱皱眉,停下脚步,不等他开口,严少卿便抢先说:「你回程也是要叫车的,把我打发走,你怎么回家?」

『其实你可以在车上等我的。』

这句话即使关风不说,严少卿也能想象得到,说:「现在在下雨,待会你上香不方便,我帮你打打伞也好,放心,我不会多话的。」

说完,也不管关风同不同意,伸手接过他手上的伞,说:「走吧。」

这人真喜欢自作主张,这一点跟关悦还真像,关风有些无奈,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跟严少卿多纠结是否同行这种事,转身向前走去,严少卿跟上,把伞擎在他上方,走进墓园。

两人在墓园里走不多远,关风在一座墓碑前停下,严少卿见墓碑照片里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看碑上的名讳,应该是关风的父亲,老人面容冷峻凌厉,关风的脸颊轮廓跟他有些相似,不过却柔和许多,再仔细看看,他发现老人的容貌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突然之间又想不起来。

「我想多跟父亲待一会儿,你回车里等我吧。」关风轻声说。

关风低着头,严少卿看不清他的脸部表情,不过话声听起来很悲伤,他点点头,蹲下身,帮关风把带来的供品摆开,又举着伞,以便关风可以顺利点燃供香,然后礼貌性的拜了一下,把伞递给关风转身离开。

严少卿没走远,而是来到附近一块空地上等待,远远看着关风很恭敬地将供品摆好,对着墓碑说话,直到供香燃尽,他又打扫干净,才站起来往回走。

严少卿忙追了过去,关风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愣了一下,不过什么都没说。严少卿见他眼圈有些发红,看上去心情很糟,这时候任何劝解都是没必要的,于是什么都没说,接过关风手里的伞,说:「走吧。」

回程关风没说去哪里,严少卿也没问,反正这里离市中心很远,慢慢开就是了。

雨下得比之前更急,雨刷让本来沉默的空间变得更加单调,见关风一直盯着车外的雨帘,神情漠然,严少卿说:「我得知我大姐死的消息后很难过,好久都振作不起来。」

关风一怔,转头看他,严少卿又说:「不过后来想通了,人或早或晚都会走这一步的。」

「是……宝宝的母亲?」

关风很惊讶,上次宝宝跟他说没见过妈妈,他只以为是父母离异了,所以把孩子交给娘家人照料,没想到宝宝的母亲这么年轻就过世了。

「嗯,她从出生身体就不好,又没好好的调养,生宝宝时就没撑过去。宝宝早产,身体也很弱,有时我看到他,就觉得是看到了大姐。」

难怪严少卿那么疼宝宝,关风说:「抱歉。」

「没事,过去了这么久,早想开了。」

「你真豁达。」关风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也希望可以像你那样想,但总做不到。」

「伯父去世还没多久吗?」

「到明天正好一年,我特意选今天去拜祭他,因为明天来会遇到很多人,我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们。」

见严少卿奇怪地看自己,关风自嘲地笑笑,其实都是一家人,即使不遇见,他们就不知道父亲的死因与自己有关了吗?自己这样做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为什么这样想?只要没偷没抢,没做亏心事,有什么无法面对的?」严少卿误会了关风的话,以为他是因为MB的身分而不想跟家人见面。

「我觉得自己很愧疚,因为父亲的死有我一部分原因。」关风喃喃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其实说不上太熟的男人说这些事,也许只是因为那些不开心憋了太久,单纯想找个人倾吐一下,不是心理医生,而是真正可以听他说话的人。最近他过得很难受,明明工作累得回家不想再动,可就是无法入眠,吃安眠药也不管用,再这样下去的话,他怕自己会疯掉。

严少卿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听他讲下去。

「我家兄弟很多,我排行中间,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我一直觉得父亲从没在意过我,所以我很任性地当着外人的面在他面前出柜,我想告诉他,我不在乎他关不关心我,我有人疼的,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其实他一直都很疼我,他为我做了很多,多得我无法偿还……」

眼前有些迷蒙,关风阖上眼帘,掩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渐渐的,神智慢慢模糊起来。他已经连着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现在不快倾吐出来,感觉轻松了很多,严少卿似乎说了什么,但话声很遥远,他听不清,也不想听,他很累,只想睡一觉,哪怕一会儿也好。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鸣笛声将关风从梦中惊醒,他茫茫然转头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正睡在计程车里,车座椅背放下,让他睡得很舒服,身上还盖着一件外衣,他急忙坐起来,见计程车停在路边,严少卿坐在他身旁,正在翻一本娱乐杂志打发时间。

「刚才经过的卡车喇叭声太响,吵到你了?」见关风醒了,严少卿放下杂志问。

关风看看手表,已是午后,他居然在车上睡了几个钟头,忙说:「对不起,我居然睡着了,耽误你做生意,我付钱。」

严少卿拍了下计价器,「我没打时间,你怎么算钱?」

老实说刚才关风熟睡的模样还真安静,几个小时动也不动,看样子就知道他睡眠不足,所以严少卿干脆把车停下,让他尽情地睡,反正赚钱这种事是赚不完的,最多晚上辛苦些,多跑几趟就是了。

很满意地看到关风窘迫的表情,反而让严少卿不舍得再去逗他,说:「我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了,你今天应该不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