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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的概率(4)+番外

他扫了一眼身边因为不适而脸色煞白的人,屡次被撞的郁卒之心稍减。晚上车少,正好可以教训一下这个有点钱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顺便过过当年的飞车瘾,作为计程车司机,严少卿对于道路交通监视器的设置了如指掌,特意找弯路偏路走,反正这么晚了,不可能碰到交警,更不必担心被监视器拍下来。

「快停车!」关风喘息着叫道。

他现在很不舒服,严少卿的飚车方式超出了他的想象,不是说车速有多快,而是那种驾驶手法和冲力,都在不断挑战他的忍耐程度,他今天加班到深夜,身体的疲惫加大了那份不适感,只觉得两边街灯光芒以极快的速度往后飞跑,光影交叉闪动,所有景物都变得眼花缭乱,想阻止严少卿停车也有心无力。

「你不是喜欢酒后飚车吗?现在是不是感觉很爽?」

严少卿不仅没有减速,反而调节离合器,把车速又提高了一些,对于当年飚车经常超过二百的他来说,现在这个速度等同龟爬,反正这个男人崇尚飚车,那就让他玩个够。

关风有苦难言,他哪有喜欢酒后驾车?除了第一次相撞他是喝了酒之外,其他两次他都是被误会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容他解释,在迅急如风的车速下,关风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在翻江倒海,他不是没飙过车,不过今天才知道跟这个男人相比,自己以前那根本就不叫飚车,甚至连玩车都算不上,难受到了极点,他现在只想知道车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关风以为自己快晕过去的时候,车猛地煞住了,即使系了安全带,他整个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但肩头被及时拽住,避免了他跟车身的相撞。关风半弯着腰,脸色煞白,额头上虚汗直冒,身子因为极度紧张绷得紧紧,以致于突然之间无法正常活动。

恍惚中他听到男人下了车,很快身旁的车门被打开,男人拽住他的胳膊把他从车上拉下来,推到了一边,恶声恶气地说:「要吐到别处吐,别弄脏我的车。」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关风还能忍住,那么严少卿的话就像是导火线,让他的忍耐力一下子达到了极限,终于撑不住,扑到旁边扶住一块石头大口吐了起来,头昏昏沉沉的,无法控制身体平衡,他索性靠着石头慢慢滑坐到地上。

一瓶水扔了过来,关风正不舒服着,似乎接东西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睁睁看着它落在了自己身旁。天空还在飘雨,不过雨势弱了很多,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多少缓解了最初的不适,夏风拂过,带着咸咸的气味,隐约可以听到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原来男人把他带到海边来了。

「如果你以后还想飚车,那至少要多练练身体,光有腹肌没用的。」严少卿靠在计程车旁调侃道。

关风没说话,其实是没有太多精力答话,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太劳累,外加今天没有好好吃饭,他现在不会这么虚弱。海港离他们刚才撞车的地方不远,但也绝对不近,本来是笔直大道的,可是刚才计程车一直在路上转来转去,显然男人是在故意恶整他,而他的确被整得很惨,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这么丢脸过,今天是第一次,晕车晕得七荤八素,还吐得一塌糊涂。

雨点将两个人的衣服都打湿了,不过相对于关风的狼狈,严少卿显得悠闲多了,本来还想再损关风几句,不过见他衬衫尽湿,贴在身上,随着沉重的呼吸声,锁骨很明显的突起,如果是平时,也许可以说是精干,但配上那张煞白的脸庞,只会让人感觉他的削瘦,相比较前两次的相遇,他显得弱了很多,这让严少卿打住了继续嘲笑的念头,欺负比自己弱的人,一向都不是他的喜好。

「以后别这样了。」严少卿收起笑脸,很认真地说:「老实说,你那技术,几条命都不够用的,还是踏踏实实开车的好。」

「我的死活与你无关!」终于缓了过来,关风冷冷回道。

关风平时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但越是温和的人,一旦发怒,反而会变得异常尖锐,更何况他的随和有一部分是基于习惯,从小在大家庭里长大,他习惯了以沉默和随和去适应环境,直到长大,进公司,他也一直是以这种心态来协调人际关系的,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个性中没有血性的一面,而严少卿刚才的所作所为恰好打碎了关风一直维持的温和表象,反正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已经狼狈到什么面子都没有了,当然不用再顾忌形象问题。

严少卿脸色沉了下来。死鸭子嘴硬,都这么难受了还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肯说,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

「当然跟我无关,所以大少爷,你就在这里好好吹海风吧。」他说完,转身上了车,掉转车头开走了。

关风一怔,眼睁睁看着车跑出去一段路,突然又停了下来,然后以飞快的速度将车倒了回来。车窗降下,露出男人一张欠打的痞痞笑脸,手一扬,一串钥匙扔到了他面前,是他停在路边的那辆车的钥匙。

「这么晚了,这里是叫不到计程车的,如果想回家,就步行去开你那辆车吧,不过你动作得快些,也许它随时都会被拖走。」

「你……」关风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家伙,气得胀红了脸,终于骂出了一句不符合他身分的话,「混蛋!」

回应他的是低沉的催油门声,很快引擎响声渐渐远去,男人把他撂在海岸线上,一个人开车走掉了。

关风还想再骂,嘴张了张,又咽了回去,想想跟男人这几次的撞车冲突,他突然觉得骂别人混蛋的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衣服被雨完全淋湿了,紧贴在身上黏黏的很不好受,再被海风一吹,竟有些寒意,关风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又拿过那瓶矿泉水,拧开盖,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然后扔到了一边,扶着旁边的装饰岩石站起来,不过胃部突然传来的抽痛让他忍不住又蜷起身体。

刚才被严少卿一阵疯狂飚车,他原本的头痛居然不治而愈了,不过现在遭罪的是肠胃,晚上没吃东西,临时吃了点宵夜,也全吐空了,他现在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又受了凉,引起胃痉挛,一抽一抽的痛,连直腰都有些勉强,更别说走回去。

就算不胃痛,这么远的距离也别想走回去吧?关风按着胃部蹲下来苦笑着想,说起来现在这种结果也是他自作自受,如果他的行为自律一些,又怎么会被人扔在这里?

其实,有许多事情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就像他受人蒙骗,就像父亲的死亡,而他除了每天过着近乎自虐的日子外,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现在胃痛得厉害,心情反而很好,有种救赎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病态,可是没办法,他改变不了现实,所以只能以折磨自己的方式来承受。

动不了,于是关风选择继续靠着石头坐下,身子因为害冷有些发抖,明明还是夏末的天气,但因为没吃饭,身体没有热量供应,再加上淋雨和胃痛,让关风想止住颤抖都不可能,额上却不断冒汗珠,分不清是冷汗还是虚汗,让他有种快死掉的感觉,如果真在这里待到天亮,一定会大病一场,说不定还会上娱乐版头条,要是父亲还活着,一定会为他这种放纵行为大为光火吧!

也许死掉的话,是件好事呢。

关风按住作痛的胃,自暴自弃地想,但他随即就否决了这个一瞬间的想法。父亲过世后,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他一直都抱有那个恐怖的念头,甚至连遗书都写好了,不过最后还是没敢付诸行动,因为如果他真敢那么做,那么他就不配姓关,而且那种做法不仅否定了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也否定了身边所有关心他的人。

所以,就算再不快乐,他也要挺下去,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忏悔。

关风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关家很重声誉,他得在被人发现送进医院之前脱离困境,可是已经过了午夜,这个时候该打电话给谁呢?

关风没有什么朋友,他个性内向,本来交友就有限,大学中期又转到国外就读,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同事之间也是泛泛之交,所以,他可以打电话的对象只限于家人。

关风在按滚动键时犹豫了一下,这么晚,大哥大嫂早睡了,二哥忙着帮情人管理酒吧,离这里又远,也不可能马上过来,再来就是前几天因为失恋酗酒,害他被误会的弟弟关华,恐怕关华现在还沉浸在失恋打击中没恢复过来,更指望不上。关风想来想去,只想到最小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关悦,自从父亲去世后,关悦一直陪在他身边开导他,虽然关悦才十八岁,但做事很有担当,联络他,关风最放心。

虽然这样想,但是在给关悦拨电话时,关风还是犹豫了一下,关悦现在跟情人同住,关风很怕这么晚打扰到他们,所以铃声响了两下没人接听,他就立刻挂断了。

这么晚了,也许他们已经睡了,他要另外想办法回去才行。

这个念头刚升起,手机就响了起来,见来电者是关悦,关风急忙接通,就听关悦清亮的声音从对面急急传过来,『小风,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