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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I(148)

「住手!」见聂行风紧张,帝蚩啧啧嘴,伸指头冲他摇了摇,「神应该是无情无欲的,刑,你已经失去了做神的资格,既然你这么有情有意,不如我们就来玩个小游戏吧。」他又摇了下手指,随着绳索坠滑,吊着的两个人下半边身子已落入阴火正中,衣服被火燃着,烧卷起来。

「狱火阴寒,即便是灵体,也会在瞬间烧成灰烬,现在一个是你的情人,一个是你的手足,你选择救谁呢?」帝蚩脸上依旧带着玩味的笑,眼神却透出阴冷,中指弹出,两道阴雾绳索应声断开,眼见两人同时落入火中,聂行风慌忙纵身跃过,抱住张玄的身子,将他带离险境,另一边聂睿庭的身躯却直直落入阴火沟壑,火焰骤熄,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脚下原有的踏处消失了,聂行风抱着张玄不断在暗夜空间坠落,过了好久,才抵达底处,四周暗雾腾腾,像是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空间,不过阴雾抵不过聂行风身上的罡气,金光自他周围淡淡闪现,透出恢弘庄严的气息,令魑魅不敢靠近。

张玄松了口气,从聂行风身上下来,叹道:「没想到在我跟聂睿庭之间,你会选择我。」「刚才一切都是幻象。」聂行风淡淡道:「阴火也好,睿庭也好,都是帝蚩变出来蛊惑我的。」张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刚才那些不是幻象,你还会选择救我吗?」「不会,因为你不需要。」黑暗中传来聂行风肯定不疑的回答。

光线太暗,暗到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一阵沉默后,张玄伸手打了个响指,四周顿时一片通明,他脸上平时俏皮嬉笑的神情已经不见了,换成一副沉静容颜。

「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他问。

聂行风看着张玄,依旧是那张清秀面孔,声音清淡平和,但他知道,他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了。

张玄很聪明,看出自己识穿了他的伪装,便不屑再演下去,蓝瞳里闪烁着满不在乎的神情,桀骜、轻狂、倔强,还有不把这世间任何人或事放在心上的洒脱,就像当年的他。

「也许你自己都没觉察到,你在许多细节上都跟以前不同了,而昨晚当我向你提起有关我的战神身分后,你并没表露出太多激动时,我就知道你真的变了。还记得你出差时我曾给你打过电话吗?你下榻的旅馆旁发生了一场车祸,时间正是我跟你通话之后。」一个人不管怎么伪装,都无法瞒过枕边人,只是聂行风不愿那样想,所以他一直说服自己相信张玄,直到再也无法说服为止。

他会调查张玄下榻旅馆的事,与其说是怀疑,倒不如说是因为不安。

突然传进话筒的女声,任他再多豁达,都不可能坦然待之,所以,最终还是没耐住疑惑,去做了查询,谁知会收到有女人在旅馆旁出车祸的消息,他说服自己那是巧合。之后那晚在公司,张玄淋浴回来,身上带着怪异的黑暗气息,他觉得奇怪,于是第二天一早去警卫室查看监视录影,竟惊讶地发现张玄和帝蚩在走廊上说话的身影,后来霍离和小白就赶了来,说他们店里闹鬼。

「小狐狸店里摄下的影像是我施法抹去的,帝蚩那晚没捉走他们,所以过来跟我商量,当时帝蚩隐了身,我没想到你能看到他的影像,不过陈恺对付聂睿庭和你的事是帝蚩自作主张,事前我并不知道。」张玄说。

最后那句话似乎很多余,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也许他不想让聂行风认为自己真的那么冷血,他只是个旁观者,一直都是。

「我知道,傲气的你不会做那么阴险的事。」聂行风话语有些苦涩,周围亮如白昼,但对他来说,这里跟其他空间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黑暗,在他记起了张玄的身分后,他心里就再没光亮过。

「所以,我一直没怀疑你,即便我看到了小白在手机里的留言。」小白在跟帝蚩决战前,曾在手机里留言,只有一句话——小心张玄。

它一定是看出张玄有问题,才在出事的前一刻给自己留言示警,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愿相信,直到今早他因为无聊,查看了张玄的电脑。

张玄秀眉一挑,「我的电脑有什么问题?」「我翻看了昨晚你帮我查找的有关帝蚩的资料,发现你的查询记录早在两周前就存在了,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帝蚩这个人和心酒吧,可是却一直都没跟我说,甚至故意在我面前强调陈恺的恶行,来激发我潜意识里的暴戾,我想不出你这样做,除了是帝蚩的朋友外,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喔,我的确是忘了删去查询记录,没想到你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张玄耸耸肩,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跟帝蚩不是朋友,我从来就没有朋友。」「可你在帮他不是吗?故意给我电话引我来这里,又在中途制造车祸,你……这么恨我吗?」张玄垂着眼帘,不知他在想什么,聂行风也不说话,车祸造成他灵体离魂,令他想起了所有过往,也明白了张玄为什么要这样做,而周围散发的香水味也证实了他的猜想,那是张玄一贯喜欢用的CK。

明明知道了一切,却仍无可救药的跑来救人,也许内心深处还存了一丝侥幸——所有一切都是自己的误断,因为他曾经说过,即使不相信自己,也会信张玄。

第八章

张玄沉默着,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发泄似的,点着了狠狠吸了一口,抬眼对上聂行风投来的诧异目光,他淡淡一笑:「贪财,讨厌烟味的那个是张玄,不是我。」「也许不是完整的你,但不能否认他是你的一部分,就像我虽然有刑的记忆,但却不是刑一样。」张玄看着聂行风,蓝瞳里闪露出复杂的光芒,但很快便转成恨意,冷笑道:「杀伐之神,你在为自己曾做过的事推卸责任吗?既然你想起了一切,那么,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想不想知道犀刃插进心口时的那份痛,即使经历万年,都不会忘记的痛!」「我记得!」怎么可能忘记?不管张玄是对手抑或朋友,都在他心中占据了无可替代的位置。

禺疆,字玄冥,统治北海,以水为咒,以双龙为神器,以北为界,支配整个北方。

这位北海之神,拥有无边的神力及边疆,也是风和瘟疫的主宰,他与帝蚩交好,性情喜怒无常,亦正亦邪,高兴时,会为民祈福;不快时则掀起西北狂风,散播瘟疫,百姓不堪其苦,他早就欲除之而后快,可是去拜会他时,却发现性情桀骜的北海之神竟是个俊美无俦的青年。

黑发蓝瞳,斜倚海潮栏杆,慵懒如画中仙,看不出半丝霸主气焰。

玄冥对他似乎也很感兴趣,听说他来北方除凶兽,需要自己相助,很轻松便答应了,但条件是他必须永留北海,他答应了。

凶兽是只身高数丈的嗜火巨犀,食天地灵气,凶狠无比,他们两人合力,花了三天三夜时间,才将巨兽斩杀,他折了犀角,以犀为刃,趁玄冥乏顿不备之际,将犀刃刺进了他的胸膛。

这才是他来北海的真正目的,他是杀伐之神,负责铲除世上所有暴戾之物,也包括神,传说以玄冥的血祭祀犀刃,可令犀刃斩神杀魔,他需要用这神器去除掉帝蚩,至于那份口头上的承诺,他根本没在意,因为他是战神,记得的只有五帝赋予自己的使命,除此之外的任何事物,他都没放在心上。

聂行风闭上眼,似乎看到被碧血染成湛蓝的海面,还有玄冥坠入海中时看着他的怨毒眼神,碧波汹涌,厉风如刀,拂乱了他的发丝衣袂,那一瞬,无情无心的他,居然感到了心痛。

他最终并没凭犀刃杀死帝蚩,而是跟他一同堕入了轮回,他想张玄应该是想起了往事,所以才会相助帝蚩。他看着张玄,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以往的温情,可是看到的只是狠戾和杀戮。

「想不想知道我怎么会流落人间?」一根烟吸完,张玄将烟蒂弹开,缓缓说:「当年你计算错误,犀刃杀不死我的,世上没有任何神器能杀得死我,因为我由海生成,四海不涸,我永不会死,不过元神被犀刃所伤,只能以元婴的状态留在海岸边,沧海桑田,万年一眨眼就过去了,那天不知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被涨潮冲到了岸边,于是遇到了我师父,然后在人间长大。」他看着聂行风,突然一笑:「有些事真是命中注定呢,居然会让我再次遇到你,杀伐之神。」「我知道那件事是刑的错,但我不会道歉。」见张玄秀眉一扬,聂行风又道:「就像我刚才说的,虽然我有刑的记忆,但并不是刑,因为如果当时那个人是我,我绝不会那样对你!」张玄垂下眼帘,细密睫毛在眼睑上笼出一层淡淡的暗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算了,时至今日,我也不想追究什么,现在,我只是个旁观者,在这里看戏而已。」「看戏?」「是啊,我又不是睚眦,一点儿小事记恨万年,你以为刚才那场车祸是我在报复你吗?恰恰相反,我是在给你机会。今天是冬至,今晚的夜将是一年中最长最暗的一夜,届时帝蚩的灵力将达到顶峰,这里又是海上,你命中属火,水是你的克星,而且你功力不足,天时地利人和,你一样都不占,要是再不脱离凡人形体的束缚,恢复灵力,你怎么跟帝蚩斗?」「你……在帮我?」真要是帮他,就不会明知水是他的克星,还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