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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Ⅱ(238)

苏阳告诉他自己在西区的精神病院工作,这类工作有一定保密性质,见苏阳不愿多说,他也不多问,交往了两年,他们都是通过手机联络的,郊区那楝别墅是他们幽会的唯一场所。

苏阳偶尔会消失一段时间,因为他的工作性质,裴少言并没多想,他把心思都放在作画上,他知道他的家庭不可能允许他们的交往,他得努力存钱,为两个人的将来打算。

一个月多前,他出门时忘了锁门,佣人进了他的画室,看到了他给苏阳画的画,禁断糜靡的裸体画像揭露了一切,后来他的家人偷看了他手机上的号码,瞒着他联络到了苏阳,用钱让他离开,苏阳同意了,这些都是后来他从裴炎那里听到的,一大笔钱买断了他们的人生,苏阳就这样从他生命中消失了。

「你没怀疑你家人的说辞吗?为了让你们分手,我想他们不会介意用些非常手段。」聂行风说。

整天在商界混,人情冷暖聂行风早看得很透,这种八点档的剧情骗不倒他,但对于不通世俗的裴少言来说,很可能就立竿见影,恋爱中的人总是迟钝的,有时明明真相就在面前,他们也会视而不见。

「怀疑啊,我父亲和我大哥的个性,我再清楚不过,怎么可能相信他们?」裴少言苦笑道:「他们说苏阳吸毒,而且他根本不是医生,他只是西区疗养院的精神病患者,他很贪财,偷拿我的画去卖钱,这些话找通通都不信。」

但之后他怎么都联络不到苏阳,这间接证明了父兄的说辞,他倍受打击。一气之下进了裴氏公司,那时他很白痴地想,只要自己成了公司董事,有了钱,苏阳就会回来,如果他跟自己的交往只是为钱的话。

进公司后他没有放弃联络苏阳,终于在半个多月前,苏阳的电话接通了,答应他见面详谈,地点当然是郊外别墅。

那晚他们谈得很失败,那是他们认识两年多来第一次争吵,他从最初的哀求到发怒,乃至大打出手,争执中他把苏阳推下了楼,然后愤怒地跑出去,当时苏阳还躺在地上,他只隐约看到他脑后溢到地板上的鲜血,苏阳似乎叫了他的名字,但他没理会,就这样冲了出去。

「那就是说你离开时苏阳还活着,人不是你杀的。」

至少一个从高空坠下,颈骨断裂,颅底骨折的人,没能力叫出声。

裴少言痛苦地摇摇头:「我不敢肯定当时是他叫我,还是只是我的幻想。」

见聂行风奇怪地挑起眉,他苦笑:「那晚我喝了很多酒,有些话不借着醉酒,我说不出口。」

那该是他记忆中最难堪的哀求了,可惜换来的是对方的嘲弄,男人说他的父兄没说错,并承认了自己吸毒,是精神病患者,为了拿到买毒品的钱卖他的画,现在他得到了一大笔钱,所以没必要再费心经营他们的感情,就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裴少言。

「我当时完全被仇恨控制了,推他下楼时是真想他死的,后来我开车离开,因为情绪失控,车开错了方向,等我觉察到时,前面已经没路了,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我没有想他死,就算他骗了我,我也不想他死。」

说到这里,裴少言声调有些哽咽,聂行风没说话,起身帮他倒了杯热水,裴州言接了,说:「谢谢。」

「然后你回去了对吗?」

「嗯,我下了车,冷风让我的愤怒和酒意慢慢消退,我才想到还在别墅里的苏阳,怕他出事,急忙驾车赶回去,可是进门后却发现他不见了,楼梯底下只有少量的血,我松了口气,想到门口没有他的车,说明他没事,自行驾车离开了,于是我把血迹擦干净,又去楼上,把刚才争吵时摔碎的瓷瓶也收拾了,然后驾车迷迷糊糊回了家。」

那种状态驾车回家居然没遭遇车祸,聂行风不得不佩服裴少言的好运气,想到魏正义在别墅找到的瓷器碎末,应该就是那晚裴少言和苏阳吵架时打碎的,裴少言在酒醉的情况下不可能收拾得很干净,他问:「苏阳是什么血型?」

裴少言一愣,随即摇头苦笑:「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直到分手才发现其实有关他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我们一直是通过手机联络,我从来没去过他的臀院,他隔一段时问就会消失几天,他说是在进行封闭型工作,我后来想想,可能是在吸毒吧。」

空间有短暂的沉默,因为聂行风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说的任何安慰之词对裴少言来说都是不必要的。

裴少言用力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像是某种单纯的发泄,说:「从那以后,我周围就开始出现各种怪异现象,像鬼缠身一样每晚跑来折磨我,我很怕,我想那晚我可能已经杀了苏阳,只是过度害怕导致我选择性失忆,他枉死,所以来缠我,想拖我一起走,这段时间每晚他都会出现,却不杀我,我其实不怕死,还很希望陪他一起去,可是到了白天,我又觉得他没死,如果我努力赚钱,他就会回来找我 ……我快疯掉了……」

看得出裴少言情绪波动很大,话说得颠三倒四,聂行风觉得可能是裴少言被恶鬼缠身,害怕和绝望之际,把真实和幻想混到了一起,聂行风无法判断他话里有多少是真实的,这状况很糟糕,严重的话,也许会导致精神分裂。

「你已经不作画了?」他选择了一个题外话。「画画也不会再有人看,还不如接手公司来得实在,父亲说希望我接管家业,我想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答应了。」

「其实你还是喜欢画画,接管公司是为了报复你大哥对吗?」

恋情因为裴炎的原因被拆散,裴少言恨他很正常,而报复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属于他的权利夺过来,如果是那样,出于利害关系,以裴炎的个性,绝对会反戈,聂行风皱皱眉,本能的,他不愿把事情往阴暗方而想。

「最开始是那样打算的,后来想想,觉得那做法很幼稚,就算我把公司抢到了手,该失去的也早已失去了。」聂行风默然,眼神扫过放在桌角的纸笔,他拿过来,几笔勾勒出苏阳的面部素描,推给裴少言,裴少言接过去看了看,又抬起眼帘,奇怪地看聂行风。

「是谁?」

「真正的苏阳。两年前曾在西区疗养院住过,有忧郁症病史,现在从事SOHO工作,我今天上午还见过他。」

「他是苏阳的话,那跟我交往了两年的那个人又是谁?」裴少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盯住聂行风尖声问道,他当然得不到答案,看着素描呆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嘴唇剧烈的颤抖着,说:「原来他连名字都是骗我的,从头至尾都在骗人。」

「裴先生…… 」裴少言眼神有些发直,聂行风突然很后悔自己说得太直接,裴少言向他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轻声说:「早知道恋爱这么辛苦,一开始就不该投入太多,苏阳…… 不,应该说那个人待人很冷淡,是我一直追他,搞成现在这种局面,都是我的错。」

「我不清楚你跟你的情人之间存在的问题,不过我想他对你应该也是很在意的,否则就不会送你这么名贵的血玉。」裴少言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摸摸颈下坠着的玉石,他出身世家,对古器有一定的鉴赏眼光,他并不认为这块血玉有多名贵,不过男人给他的时候的确说过玉石可以帮他除厄辟邪。那晚推搡中其实是他先往楼梯口滑倒的,男人为了扶他,才被他趁机推落楼梯,否则以两人的强弱悬殊,自己不可能伤到他。

尽管对自己说了那些恶毒的话,但其实还是有些在意自己的吧?裴少言的心情随着思绪起伏沉淀,越来越迷惘,甜蜜和苦涩交织在一起,像一道无形罗网,将他紧紧困住。

其实那个冒名苏阳的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聂行风完全猜不透,不过裴少言的反应实在让他担心,于是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辛」字,又在字的起点上方画了道横线,于是「辛」变成了「幸」,他说:「有时候辛苦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放弃。」

裴少言看着字,半晌,嘴角勾起微笑,像是默认了他的道理。

「也许那个人还活着,别担心,找会尽快查出真相,你什么都不必说,反正快到二十四小时了,接下来的事你大哥会帮你解决的。」

「谢谢你。」聂行风站起来,准备出去,裴少言突然叫住他,「帮我叫份便当。」

聂行风笑了:「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出来的时候,聂行风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跟裴少言聊天比打一套拳还要累,还好他放下了心防,也算帮了魏正义一个大忙,不过接下来自己将会很辛苦,大话说出来了,他得尽快将事情解决才行。

「怎么样怎么样?」聂行风出来后,魏止义第一个冲上前,连声问。

「帮他叫份便当,然后放人。」

「他什么都没交待?」魏正义眨眨眼,盯住聂行风,等待下文。

「交待什么?我们只是纯聊天而已。」

魏正义肩膀垮下去了,真想说他们警局这么多人,聊天这种事还用得着董事长大人亲自出马吗?不过看看师父,怨怼的话咽了回去,挥手让同事去买便当,裴炎在旁边说:「不用了,我打电话叫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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