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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Ⅱ(252)

「李蔚然是不是想利用裴夫人来对付我们?」

「应该不是,也许他只是需要钱,裴夫人只是和他做生意的其中一个。」

「不知像裴夫人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聂行风摇头,他不知道,也许憎恶本身也是一种劫数,是否能越过去,最终还得要看自己。

两个小时后,裴少言被推了出来,薛彤第一个冲过去,不过在看到医生的表情时,脸色一僵,作为资深心理医生,他已经习惯了从别人的细微表情中去揣摩对方的想法,而现在医生给他的感觉是,他要说的话将会是很糟糕的内容。

「裴先生被强行窒息,呼吸系统曾有两分钟的完全停止状态,这对于刚脱离危险期的患者来说,是致命的,现已正式确认为脑死,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只确认脑死,那就是还没有完全死亡?」薛彤急忙问。

「患者还有微弱心跳,但脑组织死亡,从留学上讲,他已经无法挽救了,请节哀顺变。」

听了这句话,裴玲腿一软,几乎无法站稳,还好祁正阳及时扶住她,薛彤也是一阵茫然,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长椅上,只有裴天成还算镇定,对医生说:「继续治疗,用最好的药物和仪器。」

裴少言被推进ICU病房,大家陪着他过去,看着病房里一排排的医疗仪器,裴玲忍不住又抽泣起来,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弟弟生命垂危,继母和大哥被带去警局,父亲在身边,却冷漠得让她无法靠近。

等裴少言的护理治疗都安置好后,已经是凌晨四点,祁正阳去办理了一些相关手续,就提议回家,大家都一夜没睡,也该回去休息一下了,尤其是裴天成,本来身体就不好,更要多加休息,祁正阳不敢说,明天可能还要继续跑警局,大家得保持体力,准备明天即将面对的状况。

裴天成点点头,站起来走出去,裴玲夫妇跟在他身后,葡萄酸早累了,抱着竹篮蜷在长椅上呼呼大睡,裴玲心烦意乱,也没叫他。

在经过薛彤身边时,裴天成脚步微微一停,却随即走了过去,自始至终,裴家的人都没跟薛彤有过交谈,仿佛对彼此来说,对方只是透明的存在。

三人乘电梯来到楼下,迎面正碰上聂行风,刚才张玄说口渴,聂行风去医院附近的便利商店帮他买热可可,顺便还买了两个饭团,看到裴家父女,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在这次事件中,他所处的位置很尴尬,虽然找出了凶手,但裴炎不会领情,裴家的人也未必高兴他把真相抖出来,聂行风想他们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可能就是自己。

不过很意外,裴天成在经过他身边时,停下了脚步,让裴玲夫妇先去车里,然后对他说:「你有话想对我说吧?」

聂行风看着裴天成,短短一晚上时间,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冬日厉风将他花白头发吹起,额头上的横纹深邃,像是岁月经过时留下的最深刻的痕迹。

聂行风现在其实什么都不想说。

该挑明的都已挑明,余下的说出来也于事妩补,倒不如不提,更何况,真相通常跟伤心、不满、痛苦连在一起,提起,只会让知道的人更不开心。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裴天成说。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了吧?」并没因被道谢而开心,聂行风淡淡说。

老人不置可否,但他充满疲惫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这样做,对裴炎很不公平。」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儿子,不管我怎么做,都不可能令所有人满意。」裴天成看看聂行风,「这种处境你应该很了解,令祖父不就是为了保全公司,把你架空了吗?」

「不一样。」其中内情聂行风不想说,只道:「不管出什么事,我的祖父都不会把自己置身事外,做个旁观者。裴先生,请恕我直言,你错在不该把自己的孩子当棋子,随自己意愿随意拨弄,裴少言的感情,裴炎的事业,都因为你的想法太自我中心,才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也许吧。」裴天成顿了顿手杖,眼光扫过聂行风手里提着的食品袋,道:「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天底下没有父母会同意自己的孩子跟一个吸毒、贪财的精神病患者交往。」

也许是这样,但聂行风觉得裴天成最不该的是,他怕毁掉自己在裴少言心里的慈父形象,而把和薛彤摊牌的事完全推给裴炎去办,从而导致他们兄弟反目,更不该在事情发生后特意跑去外地,让自己远离是非。

也许对裴天成来说,指证儿子或妻子,都不是件开心的事,但他不该逃避,那些商界中的阴暗手段不能用在自己亲人身上。他虽然无法指责对方的做法,但绝不能认同。

「希望一切不会变得更糟糕。」聂行风衷心地说。

「谢谢。」

裴天成走开了,他走得很慢,手杖在地面上发出笃笃的闷响,静夜里听来分外孤寂,街灯拉长了他的身影,消瘦寂寞的阴影跟他紧紧相随。

聂行风不在,张玄觉得很无聊,而寂静的病房走廊更加深了这种感觉,似乎不满这种寂寞空间,葡萄酸和小满的鼾声交替响起,张玄瞅瞅他们,俊秀男子缩在细窄的长椅上,像只猫一样蜷着,并把竹篮紧紧抱在怀里。

在这睡得不舒服,为什么不回家呢?张玄感叹完后,又想到自己,已是凌晨,裴家的人都走了,他和董事长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抬头看对面,薛彤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笔直得像座石雕,从医生那问过裴少言的病情后,他就再没说话,沉默着,把所有人都摒弃在外。

张玄走到他身边坐下,问:「你练过硬气功?坐这么久都不动,身体不会痛吗?」

他纯粹无聊搭讪,根本没指望薛彤会回应,谁知半晌,薛彤突然说:「以前,少言也是这样找我搭话的。」

「也许,某些地方我跟他很像啦。」

没理会张玄的嘟囔,薛彤又说:「少言是个很单纯的人,也很执着,一开始我乘地铁时总能碰到他,他说是去郊外写生,其实我知道他是为了见我而特意去乘地铁,然后找机会跟我说话,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可以吸引住他。」

「我也不知道招财猫哪里吸引我,不过每次跟他相遇,总会第一时间就认定是他。」张玄想了想,说:「也许就是对了眼缘吧。」

「是劫。」薛彤缓缓说:「我一直以为死亡是我最后一层劫数,现在才明白第九劫是少言的死亡,我居然没算出来,我以为离开是为他好,却没想到反而害了他。」

「很正常,再深的法力也有盲点,尤其是面对感情时。」

一阵沉默后,薛彤又问:「他会死吗?」

「你好歹也是医生,这一点你该比我更清楚。」张玄打了个哈欠,转头看远处的电梯,董事长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安慰人这种事可不是他的强项啊。

「会有办法的。」薛彤的话像是回答,又像是立下的誓言。

「我不建议你做逆天的事,白白浪费了好不容易度过的九劫,你也许很快就能修成地仙了。」张玄好意提醒,又指指在旁边睡得正香的葡萄酸和小满,「宝宝在地缚灵时就跟那只狐狸认识了,后来他去轮回,狐狸也陪着来了,你看他们现在不是也过得很好?死亡并不只跟悲伤相连,它更多时候还代表着希望,你修道时间比我长得多,这个,道理你该懂。」

「我懂,但无法接受,我要的只是这一世的裴少言,就算他可以转世,我们可以重 新遇到,他也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他了。」薛彤看张玄,「如果今天出事的是聂行风,你一定也会跟我抱有同样的想法。」

「不!」张玄一口否定,正色说:「如果是我,我一开始就不会选择离开!如果先死的是他,我不介意他带我走,如果先死的是我,我也会拉着他一起走,属于我的东聂行风刚走出电梯,就听到了张玄的这番话,话声不高,却带有铿锵震撼的余音,聂行风停住脚步,眼底微微有些湿润,心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又怎么舍得张玄陪自己赴死?

他没有过去,而是一直站在那里,很快,张玄看到了他,跟薛彤告辞,匆匆跑了过来。

「你去了好久。」

「刚才在楼下碰到了裴天成,跟他聊了几句。」

不开心的话题聂行风不想再提,把张玄要的热可可递给他,张玄没接,而是按了下楼的电梯键,说:「回家吧。」

很温暖的三个字,聂行风笑了,折腾了一晚上,好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他看看还在长椅上睡得香香的葡萄酸和小满,张玄说:「别管他们,他们睡足了自然会回去。」

两人出了医院,已是凌晨,天空却依旧晦暗,张玄打开热可可的罐子,喝着热饮料,跟聂行风慢慢向前走,他们没车,这么早也不可能叫到计程车,只能步行回家,聂行风没说用法术,他也就没提。

「这个案子算破了吧?我总感觉还没完结的样子。」咽下温温的饮料,张玄说:「而且好复杂,真难为董事长你理得这么清楚。」

「案子本身其实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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