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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Ⅲ(191)

乔像是被撞晕了,任魏正义搀扶却毫无反应,但魏正义刚把他扶起来,小腹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痛得他抱着肚子弯下腰,其他人随即赶上,张洛,张正和曲星辰同时拿出道符,做出天煞手诀,一齐向怨灵打去。

他们同属天师宗派门下,道法相同,生死关头一齐联手,力量不凡,银光凌厉射出,怨灵胸口被打中,痛得连连颤抖,围绕在他周围的阴火刹那间消减了不少,看到乔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魏正义顾不得肚子疼,冲过去挡在他前方,对众人叫道:「他是人,不能杀!」

「他被恶灵附身,己是废人了,就算不除恶灵,他也活不下去,」张正喝道:「醒醒吧,面前的这个已经不是你朋友了!」

说话间三人的天煞诀再次拈起,便要射出,魏正义急了,抓住乔的手,无视他满脸阴森杀气,把他推到身后墙上,喝道:「乔瓦尼,他们的话你听到了吗?如果不想被说是废人,就给我醒过来!」

张正见状大叫:「让开,否则连你一起诛杀!」

他刚说完,就见眼前冷光闪过,聂行风握刀立在他们跟魏正义和乔之间,正好挡住了那个天煞布局,看着张正,他说:「你怎么对我无所谓,但你记住,别对我朋友这样说话」

张正脸色变了,这句话表明了对于自己的暗害聂行风都知道了,他心虚地看看张洛,张洛却没动怒,平淡地说:「结界破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聂先生,妇人之仁只会让罪恶永无消灭。」

「如果恶必须靠杀伐来除掉,那你们这么多年的清修又是为了什么?」

张洛一怔,曲星辰脸色却变了,忆起久远的往事,他紧捏的指诀收了起来,谢非现在己经完全投靠聂行风这边,自然也不会帮忙,就只剩下张正,他急了,叫道:「你们怎么了?这是恶灵啊,难道就因为他附在人身上,就要放过他吗?」

「你说我是恶灵?那你们的恶又怎么说?」

温柔声音传来,从乔口中吐出,却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嗓音,无视将自己压在墙上的魏正义,他看向众人,眼含嘲讽。

「别忘了杀我的人是谁,如果我是恶,那么你们这里所有人都是恶的源头,为了不可信的谣言将人活活折磨致死。曲星辰,你知道吗?我死的地方就在你住的房间下面,一壁之隔,我向你求救,你却毫无回应,我们约了西北之行,我的魂魄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期盼你的相助,可是你却走了,如果当时你多留心一点,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曲星辰被喝斥得无言以对,再也无法下得去手,张正急得大叫:「小师叔,别被他蛊惑,就算你当年有失误,也不能成为他乱杀人的理由……」

「够了!」打断他的话,魏正义喝道:「如果你们真想杀恶灵,我有办法。」

他转头看向乔,看着这双漂亮眼眸变得陌生得遥不可及,银眸里火光杀意闪烁,揭示出怨灵憎恨的情感己经达到了顶峰,手微微抬起,一枚发锈的丧门钉紧握在手里,只要再往前递上半寸,就可以刺进他腹中。

魏正义没有躲,反而向前压过去,乔的手本能地向后一撤,这个小动作给魏正义增添了信心,和他对望着,微笑说:「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让你醒过来。」

说完,不顾面前围着的人们,捧住他的头亲在了他嘴上。

无法预知的动作,不仅在场众人呆住,连乔自己也因为惊讶瞪大了眼眸,这个反应让他看起来有种呆呆的温顺感,眼眸里的煞气消减了很多,魏正义将罡气一点点度到他口中,然后稍微退开,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是乔,这样都还唤不醒你,那你就太孬种了;如果你是怨灵,就来上我的身吧,反正你要的不过是个有用又适合的皮囊,他受过很多苦,不喜欢别人逼他做不喜欢的事,请你放过他,你想做什么,我听凭调遣,绝对比他要听话得多。」

「包括下地狱吗?」良久,温和声音问道。

还是属于马言澈的嗓音,魏正义的心凉了下来,却依然微笑道:「地狱算什么?只要你放过他,碧落黄泉,我都认了!」

这次乔没再说话,突然身体一晃,虚软栽倒,魏正义忙扶住他,聂行风也上前帮忙搀扶,乔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么冷,魏正义松了口气,不敢相信地问:「难道我感动了怨灵,他放弃乔走了吗?」

「如果怨灵这么容易被打动,那他就不是怨灵了。」

张正快步走过来,想确认怨灵是否真的消失了,但他还没靠近就被突然冲来的阴火挡住,他为了躲避栽了个跟头,这时乔的头抬了起来,微笑说:「说得不错,这具躯体实在太好了,我怎么舍得离去?」

「你……」

没想到怨灵竟然还在乔的身体里,魏正义大惊,没容他反应,怨灵己扣住了聂行风的手腕,大笑着纵身跃入熊熊烈火中。

聂行风不知怨灵要带他去哪里,只觉得他飞得很快,两边火光箭一般的向后射去,众人的惊呼和追上来的罡气瞬间便被甩到了脑后,等怨灵松开他时,他发现自己站在饭店天台上,霓虹招牌立在两侧,光芒不时划过,映亮了相对而立的两人的脸庞。

「站稳了,否则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时近半夜,高楼上方狂风大作,停车场里火势汹涌,却没波及到这里,下面很静,跟刚才燥热喧哗的空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乔精致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目视前方,不远处的道边就是张玄和娃娃失踪的地方,而他们脚下是只有十几公分宽度的平台,正如他所说的,如果一个不小心跌下去,那就粉身碎骨了。

「刚才为什么不拔刀?」温柔嗓音问:「你明明有机会杀我的,别忘了你是杀伐之神,杀伐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宿命。」

「我是聂行风,还有,我从不信命。」

「你很奇怪,每个人都想让自己不平凡,只有你,期待作普通人。」

男人低声笑起来,温和清越,聂行风想他生前一定是个相当出色的人,出色到让人嫉妒,忍不住去毁灭他。

「你跟传说中的杀伐之神不一样,那你告诉我,这世上到底什么是对错?什么才是真正该杀伐的?」男人把头转过来,银瞳里闪烁着妖异的神采,「是我这样的怨灵?还是张雪山、何顺海这类的恶人?张正嫉恶如仇,为人算是不错,却处心积虑地想害你,他又该不该杀?」

略带迷惘的嗓音,看得出这一刻马言澈是迷惑的,聂行风想了想,说:「每件事都有它的一体两面,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如果用不同的角度去看,每一件事都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就看我们怎么去领悟,所以善有善的正义,恶有恶的正义,这世上没有完全的对与错。」

「哈哈,你的意思是我杀他们是错的了?如果是错的,为什么我可以驾驭天火惩恶?」

「你驾驭的不是焚烧罪恶的天火,而是仇恨之火,他们固然可恨,但并不等于你有资格决定他们的命运和生命,他们杀你不对,难道你杀死那些无辜之人就对的吗?」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马言澈像在仔细思索这件事,半晌,低声说:「或许你说得没错,林纯磬世故圆滑,多为众人所不屑,但也只有他在我死后上过三炷香,他用香为我凝起最后一丝魂魄,让我可以有机会复生,对我来说,他就是好人,我本想去跟他道声谢的,谁知缘悭一面,他己经亡故了。」

原来马言澈去找林纯磬不是为了复仇,而是道谢,这个原因大出聂行风的意料,难怪林纯磬的两个弟子会遭受天火之灾,在怨灵看来,任何亵渎恩人的行为都是不能原谅的吧。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一样,超渡你也有一部分是出于我的私心,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聂行风回道。

马言澈上下打量他,「我喜欢你的坦诚,但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希望的事我做不到。」

灯光太刺眼,聂行风的眼瞳骤然缩紧,在努力了这么久之后,这个答案无疑是最打击人心的,停了停,他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张扬的男人,说:「结果似乎还不是太糟糕,至少超渡你这件事听起来我可以办到。」

马言澈一愣,随即低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话,聂行风不再多言,在旁边静静等待,等着马言澈给他最后的答案。

笑声渐停,马言澈抬手咬破中指,咒语中将指尖血珠弹出,聂行风看着那串血滴像是被丝线连住一般,向前连绵飞出,曾吞没张玄和娃娃以及钟魁的地面腾起薄雾,雾气随着马言澈的咒语飞速回旋着,须臾之间便在平地旋起一个硕大漩涡,漩涡由近及远扩散开来,像个平放的碗口,愈往里,里面愈是晦暗,看不到尽头。

「马家只会杀人,从来不救人,要救你的情人,只能你自己来。」

漩涡愈来愈大,遥遥看去,依稀可以看到里面隐露的墨黑铜门,门扇在缓缓开启,周围阴风更盛,聂行风被吹得来回摇摆,几乎无法站住。

马言澈收回目光,对他说:「地狱之门即将打开,条件是你一定要死。」

阴风太大,三个字刚吐出口就被狂风卷失了音,听了聂行风的话,马言澈抓住他的右手,指尖划破他的掌心,剧痛传来,聂行风就见他以尚在流血的中指为笔,在自己掌心迅速画出道蛇一般曲曲折折的符箓,符箓不断延伸,飞速画到臂弯上方,每画一下,他就觉得肌肤像被利刀割开似的,剧痛入骨,冷汗溢湿了额头,神智随着疼痛恍惚起来,隐约看到马言澈最后将中指弹向自己,顿时血光弥 漫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