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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Ⅲ(214)

恢宏嗓音盖过了周围的阴气,让人不由自主地起了敬畏之心,偏偏张玄没把这位统管整个阴间的酆都大帝放在眼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耐烦地说:「说大家听得懂的话。」

北帝阴君没介意,微笑道:「多年不见,海神大人的脾气还是一样的糟糕。」

「没你阴间管理得糟糕。」

几年前的精变事件中张玄曾跟这位阴君大人打过交道,但要是从北海玄冥那里算的话,那就是上万年的交情了。他没心情跟故知叙旧,晃晃乎中的小鹰,问:「你把元神附在一只鸟上监视我们,到底是何居心?」

「那只是一尾羽毛罢了。」

阴君挥了下衣袖,张玄手中的小鹰消失了,只有一片墨黑鹰羽在空中翩翩飘动,被风吹着回到阴君手中,阴君伸手托住,道:「本君得知你被人陷害,误入酆都,为帮你指路,特将这尾鹰羽化为实体暗中相助。」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行踪了,如果真有心相助,为什么不直接出面?」

「张玄你要知道,身居此位,本君有许多忌讳之事。」

「这世上能让你忌讳的东西不太多吧?」张玄说完,心头突然灵光一闪,问:「是那个暗害我的人?」

阴君笑而不语,但看他的态度张玄就知道自己没猜错,立刻问:「那混蛋是谁!?」

「此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的身分和他背后的那些人,事关诸神行事,本君不宜多说,日后你自会明白。」

张玄性子急,见阴君明明知道却还跟他卖关子,正要继续追问,被鬼面拦住,问,「为什么有人要在酆都设下了降魔阵?」

这个问题避开了设阵者的身分,让阴君不需忌于回答,他沉吟了一下,道:「当年天道混乱,仙魔妖孽丛生,于是便有了这个阵,后来法阵许久不用,变成了单纯的摆设,无人启动的话,它不会自行伤人。」

也就是说他接连被法阵所伤,其实是人为的,张玄很想问那个混蛋是谁,再次被鬼面抢先,说:「罗酆六天利用庆生借寿和罗酆王换舍留子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耶?」惊讶暂时盖过了张玄的好奇心,转头看阴君,「所以说你知道一切,却故意不出面,躲在后面看戏?」

「正是如此。」

见阴君不答,鬼面接着说:「小鹰即使不是阴君的化身,也是他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我们包括鬼帝甚至罗酆六天的举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这样做也许是为了利用我们引发阴官之间的矛盾,藉以巩固自己的势力,也许是想借我们的手毁掉降魔阵——有人把这种法阵设在酆都地界上,就算是摆设物,相信阴君大人也寝食难安吧?」

听着鬼面侃侃而谈,张玄恍然大悟:「但以他的身分不便亲自毁掉,所以只能借由他人来做这件事,日后就算是有人追究起来,错也在我们,他只是受害者对吧?」

「你变聪明了。」

「我的智商本来就不低,」不满鬼面的吐槽,张玄瞪了他一眼,说:「所以即使知道罗酆六天跟那个幕后者合谋害我,阴君也只是束手旁观,那时他就想好要利用我毁掉法阵了吧?」

「说得不错,你只是个棋子。」

「棋子也是可以毁棋局的,现在阵眼虽然破掉了,但酆都地界也损失惨重,这一点阴君大人始料不及吧?」

「不,这也在他的预料当中,没有他的默许,罗酆六天诸鬼就算再猖獗,也不敢去神殿叫嚣。」

鬼面说:「法阵启动,罗酆六天麾下的恶鬼被杀了十之八九,短期之内那些神鬼不敢再有异心,罗酆王跟他们对决,必定也很担心被阴君怪罪,所以他也一定会返躬自省,阴君这步棋一石三鸟,既不得罪布阵之人,又解决了心头之患,何乐而不为?」

张玄听得怒从心起,忍不住冲阴君喝道:「是这样吗?」

听完两人的对话,再面对张玄的质问,阴君显得很平静,笃定地回道:「证据何来?」

「你的属下引我从禁地进入罗酆神殿,如果没有你的许可,她不敢也没必要出手帮我,所以虽然你利用了我们,但也在无形中帮了我们的忙,在根本利益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现在酆都乱成一团,我想接下来为了整个事件完整落下帷幕,阴君大人亲自现身,是想送我们离开吧?」

鬼面的这番话听着有些古怪,张玄疑惑地看他,想品出古怪的源头,却听阴君漫声长笑:「本君喜欢聪明人,既然一切如你所料,那本君也无需多费口舌,为答谢你们的帮助,自会送你们一程,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愿意永留酆都吧?」

谁想一直住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啊,张玄正要点头,鬼面又道:「走之前我想问一件事。」

话又被抢了,张玄无奈地把头别开,小声嘟囔:「让我先说一句会死啊。」

没人理会他的自语,看着鬼面,阴君很感兴趣地问:「是什么?」

「马家中人为何可以开启鬼门?」

这个问题问得好,张玄好奇心上来,便不再在意鬼面的抢话,而把注意力放在了阴君身上,阴君微一沉吟,答:「马家先祖曾因遭难避入酆都,后辗转修行,法术自成一路,马家灵力来自阴间,吸大地之气,永生不灭,故马家子孙灵力与生俱来,但相同的,他们世世代代只要身具灵力者,都需为地府所用。」

「简而言之,他们并非修行者,而是活着的勾魂使者了?」

面对张玄的提问,阴君一笑,「你若这样想,也是可以的。」

鬼面又问:「所以他们才可以打开地府之门,甚至他们的灵力在无常、马面等阴使之上?」

「这也要看马家子孙的灵识,不是每一个属于马家的人都有灵力。」

想起马言澈的一生,张玄说:「我想,没有这种灵力,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那要看每个人对幸福的认知,世上不知有多少修行者对这种与生俱来的灵力趋之若鹜呢。」

远方上空闪电隐约划过,照亮了这位阴间君主的面容,淡漠无情的容颜,像是早已将自己置身于世事纷争之外,世间人性的奢望贪婪在他眼里不过是场滑稽的游戏罢了。

鬼面看到那道电光,眼眸里浮现出忧虑,说:「最后一个问题。」

周围乌云密布,发现阴君的影像比之前更浅淡了,张玄担心他的元神会随时消失,到时候要找娃娃就麻烦了,气得瞪了鬼面一眼,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们现在在赶时间啊老兄!」

砰!

蛇矛柄端撞在地上,发出重重声响,鬼面恼了,张玄识时务地向后退了一步,朝他抬抬手,意思是自己不多话,请他抓紧时间赶快问。

阴君也很奇怪,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二十多年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妖魔恶鬼冲出酆都肆虐人间,后来被修道者联手镇住,我想知道那场祸乱是天灾还是人祸。」

阴君的眉头不经意地皱起,须臾又笑了,欣赏地看着鬼面,说:「你既然会这样问,那一定是都知道了,那既非天灾也非人祸,而是巧合。」

他指指张玄,「你曾在华港歌剧院遭遇凶险,应该有看到殿堂上设的龙子嘲风。」

「岂止看到,还差点被它吞掉。」

说到尾戒事件,张玄立马想起他们在歌剧院里被嘲风和盘龙镇煞局追击的往事,那次可说是九死一生,汉堡还说是阴君布下的阵局,但因为无从询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没想到今天阴君会主动提起,再联想到二十多年前马言澈与修道者联手除魔,他恍然大悟。

「难道那些恶鬼都是从歌剧院的地下跑出来的!?」

「那里曾是本君在阳界的寝宫,偶做休憩之用,但因看守的疏忽,导致酆都恶鬼利用连接之门逃出地府,事后本君便命人封掉了行宫,却没想到因本君在寝宫滞留太久,以致于那栋建筑吸收阴灵神力,幻化为魔,再后来有人在那里另建土木,毁掉了原有的法阵,致使盘龙镇煞局整个阵局被改,使原本镇压阴魂的龙子嘲风反为魔所用。」

原来如此。

阴君的一席话解开了一直盘桓在张玄心头的疑云,忙问:「所以最后是你打开歌剧院大门,救我们出来的?」

阴君笑而不语,鬼面冷笑道:「如果要帮,他一开始就帮了,又怎会等到最后?」

这话说得有道理,想不通最后向他们施加援手的人是谁,张玄只好暂时把这个疑惑压下,问:「既然歌剧院才是关口,那为什么所有修道者会在幸福海饭店附近杀魔?而且你还封住了那里的鬼门关?事到如今,你最好不要再隐藏秘密了,把所有事实都讲出来比较好。」

「他并没有说谎。」鬼面替阴君答了,「群魔乱舞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北帝阴君都无法脱卸其责,如果让世人知道那些恶鬼是从他的寝宫关口出来的,你说会怎样?」

「一定阴阳两界大乱。」

「所以他掩藏了事实,让手下将群魔引到其他地方,那里自有阳间的修道者出手帮忙,而真正出事的地方他再另派人封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授命做下盘龙镇煞局的该是马家中人。」

「不对啊,」张玄举手反驳:「你一定不知道马家传人马言澈有去参与降魔行动,如果在歌剧院设阵的是马家中人,那知道真相的他为什么要去协助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