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师执位Ⅲ(399)

随着睁眼,意识主控了他的打闹,杂讯便不再像最开始那么明显,钟魁翻了个身,想起昏迷前的种种,他发出呻吟:「不知道大夫有没有帮我检查一下听力。」

就算有检查,耳鸣这种病症也是只有患者自己才会理解的痛苦,周围 一片黑暗,钟魁伸手摸摸床头,随着床头灯的点亮,他发现这里是病房,并且只有自己一个人,而那个声音还在回响着,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这个发现下了他一跳,急忙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怀疑恶鬼还被道符镇在他的体内,但他很快就听到声音来自别的地方,像是在诵经又像是耳语调情,情人般的亲密呢哝,让他听得面红耳赤,禁不住心跳加快,幻想着自己出人头地、功成名就被众人瞩目的模样。

啪!

好在这种蛊惑不是头一次了,钟魁及时收回了不应有的想法,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说也奇怪,这巴掌拍下去后,脸颊虽然被拍得很痛,却成功地把杂音从耳边拍走了,诵经声还是不绝入耳,却无法再撼动他的心神。

他揉着作痛的脸颊顺着声音探身在床上翻了翻,很快就从床垫下翻到了古怪的东西——竟然又是一个全身灰漆漆的人偶。

随着人偶的显露,那奇怪声音消失无踪,钟魁把人偶拿到手里来回弄着,「原来是你在作怪啊。」

人偶面目雕刻精致,看似憨厚可掬,但一直跟它的视线对望,钟魁有种会被蛊惑的错觉,急忙把它的头朝下握进手心,嘟囔:「这里怎么会有人偶?张玄放的?」

可是张玄为什么特意在他床垫下放人偶呢?

钟魁想不通,在枕旁翻了一下找到手机,发现讯号不是太好,便跳下床,跑去病房外准备打给张玄问问看。

出了走廊,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走廊温度很低,照明灯光也相当暗,看到对面墙上贴着的提倡环保节电的宣传单,他忍不住吐槽:「节电也不需要把灯都关掉吧,路都看不清了。」

他边说边调出张玄的手机号准备打过去,但触屏刚按到,他就看到眼前地上突然冒出一道人影,有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还是靠得近很的状态,他很惊讶,急忙掉过头去。

站在身后的是聂行风,见是他,钟魁松了口气,笑着打招呼:「董事长你什么时候来的?这样冷不丁的出现,鬼也会被吓到的。」

聂行风面容冷厉,没理会他的说下,手伸过来,道:「人偶给我。」

「哦。」

在张家,没有人会违抗聂行风的话,钟魁习惯成自然,把人偶递给他,但递到一半时停了下来,他仔细打量聂行风,突然向后倒退一步,叫道:「你不是董事长。」

虽然这个男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衣着都跟聂行风一模一样,甚至发型也一般无二,但他的气场太过凌厉,那是聂行风所没有的,聂行风给钟魁的感觉一向是温和沉稳,而非这样锋芒毕露到肆无忌惮的程度,所以即使是同样的外貌,却让他无端地起了反感。

「你不是!」

打量再次肯定了他的疑惑,想起那个传说中的跟聂行风近似的人物,钟魁将手背到了身后,警戒地盯视他。

男人没理会他的疑问,重申:「把人偶给我。」

连声音竟然也跟聂行风神似,并且带了不可抗拒的威严感,钟魁叫道:「哦哦,我知道你了,你叫那个傅……傅燕文。」

「给我!」

强烈的杀气逼来,让男人此刻的暴躁显露无遗,感觉到危险,钟魁转头撒腿就跑,走廊前方的大厅是护理站,他听汉堡八卦时说过傅燕文的身分,身为神祗,傅燕文应该不敢乱用法力伤人吧?

钟魁运用意念飞快跑到了护理站前,但刚靠近他就傻眼了,眼前所有景物包括在里面值班的护士小姐都被定住了,像是百货店橱窗里摆设的人偶,有些人的脚步抬起一半,有些人正在接听电话,各自做出固定的动作或站或坐的停在那里。

钟魁怔住了,起先还以为她们都被施了定身术,但仔细再看,发现其中一人把纸杯里的咖啡泼掉,泼出去的谁也定在办公中,他才知道这不是定身术,而是有人在某一个点里将这里的时间空间都给强制停止了,造成这种连空气都像是被冰封住的状态。

有能力做到这一步的只有傅燕文,果然,钟魁转过身,就看到那个男人沿着昏暗的走廊向自己慢慢走近,他每走一步,带来的煞气就加大一分,钟魁不敢跟他硬敌,靠着柜子向旁边挪,在挪到空地后转身就跑。

他怕傅燕文追上来,便运用意念一个劲儿的向前冲,可是闷头冲了好久,突然发现周围景色有点奇怪,眼看着护理站近在前面,他慌忙刹住脚步,避免了一个跟头翻进柜台里的悲剧。

「跑够了吗?」

冷冷声音从前方传来,钟魁撑着柜台,呼哧呼哧地抬起头,就看到傅燕文仍旧站在对面,他好像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过似的,动的是自己,而且还是跑了一大圈后又莫名其妙的返回了终点。

「跑……跑够了……」

一阵剧烈狂奔后,钟魁说话有些气力不济,看着傅燕文再度冲自己伸出手来,基于弱不与强斗的原则,他这次没在啰嗦,乖乖将人偶递了过去。

「你还算懂事,」对他的顺从颇为满意,傅燕文接过人偶,在确定它没错后,施舍般的抬眼看看他,「本来我杀了你的,不过现在看来留你下来也不错,告诉聂行风,东西我拿走了,他有本事,尽可来查我。」

聂行风会作什么反应钟魁不知道,但傅燕文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激怒了他,气氛地瞪过去,问道:「神怎么可以乱开杀戒?我犯了什么错吗?」

「你的存在本身就错误。」后者冷淡地回应,「身为鬼,却不入鬼界,作为人,你又不是真正的人类,像你这种生物原本就不该存在与天地间。」

钟魁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反驳什么才好,只觉得喉咙有些哽咽,他喃喃道:「原来我也是怪物吗?」

傅燕文没理他,收好东西离开,听着他脚步声渐远,钟魁回过神,冲着他的背影大叫道:「人偶可以把人变成怪物吗?这一切是不是你造成的?所以你才拼命想拿回人偶!?」

没有回应给他,钟魁靠在柜子前大叫了几声,却发现傅燕文的影子越来越浅,随着他的消失,周围灯光明亮起来,原本冰封似的气息逐渐融化,生命之钟开始重新摆动,身后传来嘈杂声——一切都恢复了原状,走路声、讲电话声、水泼出去的惊叫声混杂在一起,让这个世界又有了生机。

「咦,你不是今天刚送进来的病人吗?赶紧好一点也不能到处跑啊,要我送你回病房吗?」

身旁传来护士小姐体贴的询问,钟魁恍惚着收回了眼神,他拒绝了护士的好意,把手揣在口袋里闷头往回走,周围很吵,人偶也被抢走了,但他却可以清楚地听到诡异的声音一直在自己耳畔回圈——「你是鬼你是怪物,你不该存在!」

声音没有很大,却恰恰是无法忽视的声量,他听得心酸了,在走廊上茫然踟躇,不断地问自己——会不会因为他是怪物,才被家人扔掉?院长对他冷淡,朋友也疏远他,唯一对他好的姐姐,其实也只是利用他,他不想当怪物的,他只是别无选择!

越想越气,钟魁把拳头握紧了,又起了凑人的冲动,但手掌里传来的鼓动帮他镇住了那份仇恨,一下下的跳动沉稳而柔和,他将手伸开,发现金光消失,只在掌心隐隐留下一个敕字。

敕字除了驱邪外还可以定神,钟魁暗想那股灵力是在帮他驱除不该有的念头,大家都在期待救赎,但其实可以救自己的也许只有自己。

咕咕!

附近传来叫声,声音很低,却引起了钟魁的注意,他顺声望去,就看到旁边走廊里一只小毛皮动物似的东西一摇一摆地跑远了,再看到另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他的心提了起来,顾不得自伤,追着背影跑了过去。

钟魁跑得快,那道人影更快,他追到走廊尽头,发现人不见了,便停住脚步大叫:「马叔!」

走廊空静,连小鹰也看不到了,钟魁索性继续放开嗓子高喝:「马叔马叔马大叔!」

「叫魂啊叫!」

耳边传来爆喝,钟魁没防备,捂着耳朵跳去了一边,就见马面手拿蛇矛站在他原来战的地方,小鹰在旁边来回踱步,发出咕咕咕的叫声,看他炸毛颤抖的样子,应该是笑得止不住了。

对面传来护士小姐的警告声——在普通人眼中,马面是不存在的,所以钟魁被当作是无端制造噪音的家伙,他忙赔了不是,又友好地冲马面摇摇手,后者没理他,一顿蛇矛转身就走,钟魁急忙跟上,呵呵笑着搭讪道:「马叔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忙吗?」

「我们阴差的忙碌是跟这里的死人情况成正比的,你说忙不忙?」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钟魁挠挠头,继续一溜小跑的跟着马面,就见他来到休憩区,用蛇矛指指对面的贩卖机,钟魁立即摇头。

「我没带钱包,下次请你好吧?」

「我请你。」马面买了杯咖啡,给小鹰一杯奶茶,最后到钟魁了,钟魁忙说:「我不挑的,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