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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Ⅲ(406)

那只是普通的失神咒啦,是个道士就会的。

听魏炎的口气对曲星辰大加推崇,张玄很后悔关键时刻自己不在场,真是失策失策。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自从经历了酒吧雨夜后,张玄就对下雨没什么好感,希望不要打雷,看着落下的雨点,他开始胡思乱想——人偶没了,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怪物引出来。

「交通监视器有没有追踪到那个怪人的行踪?」聂行风跟张玄想到了一起,不过因为在警局里,他问得比较含蓄。

「没有,今早部分地区发生落雷现象,监视器无法正常工作,到目前为止我们也没有接到相关的报案电话。」

「早上又没下雨,怎么会突然打雷?」

魏炎没回答,看他的表情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好,就在这时审讯室里传来响动,韩越暴躁的乱动乱踢,椅子被他顶得在地面来回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我可以进去跟他单独说几句话吗?」马灵枢问。

马灵枢是局长的座上宾,虽然魏炎不知道这位模特儿界的新潮先锋对处理案子有什么帮助,但看在局长的面子上,对他还是很尊敬的,说:「可以是可以,不过房间里最好留一个人,这个人很暴力,我怕万一他发起疯来会伤到你。」

「不需要,能伤到我的人这世上没有很多。」

马灵枢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张玄,张玄却仰头看天,像是什么都没看到,马灵枢也没再多说,进去时交代把外放音箱关掉,曲星辰也想跟进去,被他拦住了,在门口微笑说:「人越多韩越的情绪就会越紧张,我一个人就够了。」

「可是他并不认识你,比起一个外人,同门会比较方便沟通吧?」

「我想我应该比你更了解他。」

马灵枢把门关上了,大家看着他走到审讯桌桌前,韩越还在发狂,看到他,挣扎得更厉害,但下一瞬脸色就变了,不知道马灵枢对他说了什么,他竟然停止狂躁,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听凭马灵枢给他打开了手铐跟捆绑的绳索。

「你们注意一点,他随时可能发起攻击。」

魏炎照经验吩咐属下,张玄却道:「别担心,他不会动手的。」

魏炎又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发现韩越不仅没动手,还随着对话表情丰富起来,不再是最初的咬牙切齿,而多了些属于正常人的温和气息,甚至敬仰。韩越长相清秀,安静下来后他就像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静静坐在那里,聆听长辈的教诲。

「马先生还真有点本事啊,」见此情景,魏炎对马灵枢的态度大为改观,转头问张玄,」他说了什么,可以让罪犯瞬间老实?」

张玄摇摇头,马灵枢侧对着他们,张玄无法知道他们的对话,谁知就看到魏炎鄙夷的目光投来,像是在说——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到底是神算还是神棍?

神算又不是万能的,他不懂唇语很奇怪吗?

张玄想反驳,胳膊被聂行风轻轻碰了一下,指指韩越的口型,小声说:「师兄。」

师兄是个很平常的字眼,但在一些特定场合下它却代表了特殊的意义,一瞬间,张玄明白了为什么韩越的脸上会露出敬仰,也许除了敬仰外,还有信服跟认可,心怦怦的跳,他想有些事是到了坦诚相见的时候了。

马灵枢跟韩越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大家只在外面看到韩越的表情时而兴奋时而沮丧,很快又变得茫然,随后他低下头,肩膀轻微颤抖着,像是在哭泣,但等他抬起头时,映入大家眼帘的却是一张笑颜。

看着他们说话,曲星辰的脸色变得复杂,最后终于看不下去了,低着头快步走出去,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审讯室里,只有聂行风觉察到他不太对劲,想跟出去看看,脚步刚抬起就被张玄拉住了,指指房间,让他注意韩越的眼睛。

聂行风转头去看,就见不知他们谈到了什么,韩越显得比最初激动了许多,放在桌上的手泄愤似的不断敲桌面,眼睛瞪大,在灯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眼瞳里菱形阴影在时隐时现,张玄小声道:「他其实已经不是人了吧?」

「也许,但相信他的毅力可以让他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如果真可以控制,就不会发生曲家村的惨剧……咦,我说错了吗?董事长你干嘛这样瞪我?」

聂行风不是瞪张玄,而是张玄的话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想去找曲星辰,却见马灵枢站起来,向他们做了个喝茶的动作,魏炎会意,急忙让属下去给他们倒茶。

这是个询问内情的好机会,聂行风暂时放弃去找曲星辰,他走到门前,稍微打开一条缝,轻声问:「我可以跟韩越说几句话吗?」

马灵枢没答复,而是把目光投给韩越,韩越已经冷静了下来,点点头,表示他可以进来。

为了不刺激到韩越的情绪,张玄没跟进,在门口对聂行风低声说了句小心后把门带上了,配合默契的举动,马灵枢看在眼里,不由一笑。

聂行风走到审讯桌的侧面坐下,问:「韩先生,你认识我吗?」

「韩先生?」韩越愣了一下,轻笑:「真是个新鲜的称呼,以前都没人这样叫过我,大家都叫我韩越,同门的叫我小师弟,其它人称我道友,看来这些年发生了很多变化,连称呼都不同了。」

「对于你也许只是一瞬,但其实你跟我们之间差了三十多年的时光。」

听了聂行风的话,韩越又是一怔,惊讶地看马灵枢,马灵枢摇头,」有关同门的事,我没有对外人提过,不过行风是个聪明人,他猜出了你们的经历。」

韩越把目光转向聂行风,再次认真打量他,半晌才傲然道:「你是我的晚辈。」

「从辈分来算是这样,就像张燕桦跟你的辈分一样。」

韩越没听出聂行风在故意把话题转去他希望的那边,听他提到张燕桦,叹了口气,道:「师兄都跟我讲了,她不是张燕桦,是张雪山附身的人,我说她的道行怎么会那么高,又跟我一见如故,原来其实是我师兄。」

「所以你已经知道他并没有帮你,而是在利用你了?」

韩越怔了一会儿,然后茫然问:「你是指哪一次?」

聂行风没听懂,转头看马灵枢,马灵枢也不懂,见他们诧异,韩越轻蔑地一笑:「三师兄你当年离开师门,离群索居,盛行一时的雷神传说你也不清楚,但当时整个道界就像被蛊惑下一样,每个人都想得到雷神,利用它的灵气修行,大家都称之为雷神之灵,可是真正接触过后,才知那根本是诅咒。」

韩越那时还是少年,修为却是天师门下的佼佼者,师父曾一度看重他,他自己也恃才傲物,听了雷神传说后心生向往,一门心思想弄到手,后来他在张雪山的协助下真正拿到了灵物,也就是那个人偶,当时他还对张雪山的相助心存感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张雪山一直都在利用他。

张雪山心机深沉,他觊觎神物,却又担心神物并没有世人传说的那么神奇,所以就把韩越推出来试刀,如果韩越成功了,他便可以找机会据为己有,假若失败,他也没有任何损失,但他没想到韩越在拿到人偶后会不辞而别,跟索仁峰突然下山,就此杳无音信。

「我当时并没有怀疑张雪山,只是得到了神物,怕被人打扰,无法静心修行,才会选择远离,我跟索师兄的关系最好,所以就约了他一起去,却没想到这个选择会害了他。」

说到这里,韩越发出苦笑:「后来修行没多久,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却没往深处想,再加上其它同道中人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为了躲避麻烦,我照人偶原样胡乱刻了几个假的混淆视听,就这样我们一起边修行边往山乡走,谁知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遇到恶兽杀人,并伴随电闪雷鸣。」

「次数多了,我就多了个心眼,没想到竟然发现恶兽是索师兄变化的,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术,会化成恶兽乱咬人,被咬之人怨气不散,再化为恶魂,如此反复不止,我知道是人偶的问题,一度曾想丢掉它,但想到失去它后,更无法解开索师兄身上的邪术,只好继续留下,却没想到那晚投宿曲家村,曲家村会被恶兽灭门,甚至连闻讯赶来的师父都未能躲过……」

说到最后,韩越的语气变得哽咽,想起那晚的经历,他悲痛之情溢于言表,聂行风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作伪,但事实绝对不会这样简单,否则事后原本该过世的师父就不会只带着索仁峰跟曲星辰离开了。

「那后来呢?」他不动声色地问。

「后来……」被问到,韩越恍惚了一下才说:「我只记得师父满身都是血,他死了,恢复人形的索师兄抱着他,我很气愤,上前要跟师兄算帐,却听头顶传来巨响,四周突然变得很亮,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再醒来时,就来到了这里。」

聂行风点点头,看来他猜想得没错,韩越跟索仁峰并不是偷偷藏在哪里修行,而是曲家村被屠村邵晚,时空发生了混乱,他们被奇怪的力量带到了三十多年后的今天,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雷雨夜索仁峰来到酒吧后惶惶然的原因——索仁峰把韩越当成是怪物,把素问当成是当年的白狼,直到最后他才明白怪物是他自己,所以才会一心求死,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已被怪气缠身的索仁峰即使死亡也无法改变他的命运,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