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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凰(狗血)(296)

作者: 阮阮阮烟罗 阅读记录

如今想来,呦呦一早就唤对了,阿慕是他的儿子,也就是呦呦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虽然亲儿子与他离心,视他人为至亲,视他为仇敌,但,亲女儿爱着他向着他,是他最贴心的小棉袄。呦呦是他和琳琅的女儿,有向着他的呦呦在,就似有永不断裂的纽带,在连系着他和琳琅,琳琅会因为与他的女儿,因为离不开父亲的女儿,而不彻底不要他的……琳琅不会彻底不要他的,不会的……

正想着时,年幼不知愁的小女孩,仰问兄长道:“哥哥,娘亲在哪儿啊?”又回过头来,甜甜地问他,“父皇,娘亲在哪里啊?”

“父皇带你去找”,穆骁不顾腰背处的伤口,或有开裂的风险,将女儿一把抱起在怀中,柔声对她道,“父皇带你到你娘亲那里去”,微一顿,又看向一旁的男孩,不由放低的嗓音,隐似有两丝小心讨好的味道,“……带你们,一起。”

这时节,池中的清荷,尚有几株没有完全绽放,花苞娉婷,翠叶如伞。伞面上,昨夜雨水犹未干透,点点清圆,如未干的泪水。侧对荷池的小亭中,石桌上摆有几碟菜肴,一壶清酒。池面上的蜻蜓,已在风荷间来回飞了许多遭,而石桌上的两只酒杯里,清酒依然满着,像是世事之沉重,已令亭中的二人,连举杯的力气,都不再有。

“我们,还从未喝过交杯酒”,长久的沉默后,男子轻轻地说了这一句,拿起了他面前,满酒的酒杯。

琳琅望着她的丈夫,心像正被人紧紧揪攥着,难以言语。在恢复所有记忆前,她盼着见到她未亡的夫君,期盼能与他还有携手终老的可能,即使在被裴明霜挟带往龙舟,她知极有可能事败时,心里也想着,能够再见昭华一面,与他同死同归也是好的。可当真与昭华再见,她却忽地记起了所有,现实远比她所以为的,要复杂上百倍千倍,没有简单的爱与恨,只有纠缠不清的命运,由此酿成的种种苦果。

“那半枚玉佩,就在这池子里”,她的夫君,引她看向那宛如绉纱的池面,静静地告诉她道,“是我瞒着你,亲手扔进去的。”

平静的嗓音,似蕴有极淡的笑意,自嘲的,自贬的,“像是天注定,我在第一次见你时,就瞒骗了你,我的真实身份,往后对你,也总是瞒骗,一次,又一次……”

“在琅山山寺那次,不是我第二次见你,我第二次见你,是在那年的七夕夜。那年七夕,我望见你与一名少年同游,也见到霍翊,似对你生了觊觎之心。我能预见接下来,或会发生什么,但却没有去阻止,因我羡慕能与你同游的那名少年,我希望,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我就是如此卑劣不堪的一个人,就像这池里的荷花,表面光风霁月,清白无暇,可根植于冷水淤泥,骨子里阴冷暗黑,心,早就烂透了。

我故意做将你救出洞房火窟的好人,也故意趁你失忆时,封你为后,做你孩子的父亲。是我命人将你旧事的痕迹抹去,将你的玉佩旧物藏起,严命素槿,不得在你面前,泄露半字。我有意一再贬你生父官职,令顾家与你的关系,越发僵冷,是想要你彻底对顾家失望,从此不再顾念顾家半分,往后眼里心里,只有同我之间的家,只当我是你的家人。

不仅卑劣不堪,亦,狠毒无情。阿慕视我为生父,敬我爱我,甚至愿为我付出生命,可我却不告诉他真正的身世,令他差点做下了弑父之举。我悔极了,恨极了,如果当年,我没有给一少年杀手指路,他就不会摔落香雪居老梅下,认识一名叫‘顾琳琅’的少女,也不会在后来,亡了楚朝江山。我本就是个狠毒不堪的人,又被这样锥心的悔恨,日夜折磨灼烧了数年,心,早就疯了。”

似是,真已因悔恨而疯狂,真能任由心底恨火肆意焚燃,摧毁他不可得的一切,男子凝视杯中清酒的眸光,越发幽沉,深不见底,“既然我总是难以事成,做不到毁了一切,将所有人都拖进死地里,那,就只带走我最爱的吧。穆骁他,事事太如意了,总要令他有所求不得,令他尝尝,永不可得的滋味。”

“酒有毒”,他是淡笑着,轻说出这句话的,微侧首看向她的眸光,温柔一如往昔。他们的身后,是香雪居夏日里的繁花似锦,他们曾一起手植的姹紫嫣红。繁茂的花木间,伫立有许多护随皇后来此的侍卫,只要亭中女子,略微表露出什么,他们即会近前相护。

可女子,神色如前,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面前酒杯举起,绕过男子执杯的手臂,以饮交杯的方式,将满杯清酒,饮入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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