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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龙师(111)

容青不想让别人听懂,便用龙魂语说:“还记得那个时候的红晶战场吗?我们第一次上战场,我说你转身逃跑就可以了,非要跟着我的话,别人会把你当我的小媳妇。你听了很恼怒,转身就跑了。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事情又变回原样。”

他说着,露出一丝笑容,将手指上戴了多年的一枚指环摘了下来。

御医们都很迷茫,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容青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看着你,虽然不能说话,但心里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决定。如果你还是不肯转身逃跑,我就把你圈起来当我的小媳妇。上天有幸,让我一闭眼,一睁眼,看见的还是你。封英,你愿意和我交换戒指吗?”

在银河帝国的风俗中,交换戒指,便是订婚。

容青微笑着等待。

而封英眼神茫然,问御医:“他说了什么?”

侧殿中,透支了精神力的容幽轻轻吁了一口气,从头重脚轻地走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走到容青的病房前,他忽然又有些眩晕,刚伸出手,想找个墙壁倚靠一下,却没摸到墙。

“小明叔叔……”容幽头疼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谛明将他圈在怀里,说:“别去。”

容幽难得这么乖,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呆在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问:“为什么?”

谛明道:“封英移情别恋,你去了只怕是修罗场。”

容幽哭笑不得道:“封英喜欢的还是皇兄,他只是一时没了记忆,比较依赖我而已……”

谛明反问道:“你将他当作预先设定好的程序,说好只爱容青一个,就永远只爱他一个?”

容幽沉默了。

“若他真的只按照程序来,那也是作为帝国战神,只保护和追随最重要的角色。你觉得这些年来,你在帝国、在他心中地位更高,还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亲王?”谛明又问。

容幽深吸一口气,说:“我……对不起皇兄。”

谛明说:“强求不得。容青若是有心,破镜还能重圆。”

他说完,似乎想到了一些事,面带淡然微笑,又亲了亲容幽。

第113章 真言

一睡就是几年的容青, 几乎不认识新的银河帝国了。在他的观念里, 红晶还在边境猖獗,人工智能还是一种工具,父母还在帝星上进行一场天长地久的冷战。

但如今,容幽已经是皇帝陛下了。

容青并没有对自己的兄弟产生芥蒂,只是有些遗憾地说:“当年说好要带陛下去领地上看一看, 可惜最终还是没有成行。”

容幽道:“皇兄好好休养, 不管什么事, 都还有很多机会。”

容青笑了笑, 若有所感, 回过头看向窗外——封英正在为皇帝陛下守门。

皇帝事务繁忙,只坐了一会儿,不得不出门。

他在门外看见了皇姐容昭。

容昭刚刚摆脱枯萎病的纠缠,身体同样虚弱, 看见容幽后说:“我会带皇兄在皇宫中走走,让他了解现在的情况。”

容幽点了点头。

正打算走, 容昭犹豫了一下, 又说:“陛下,身为皇帝, 在婚前养几个小情人是可以的,只是不要投入过多心神。那位姓白的顾问,我已经提拔为宫廷行走了。”

容幽脚步一停,回过头看容昭。

姐弟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容昭看到他的神色, 以为他要像当年那样据理力争,和自己进行争辩。

但容幽只是说:“皇姐,朕累了。”

……

时间进行到6200千禧年,这一年新年发生了很多事。

帝国军事大臣薛泰去世,他也是先帝留下的最后一位老臣,他的去世仿佛意味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帝国内阁七位大臣现在都是新的班底,比过去来说,整体年龄要年轻非常多。以方存仁为首的潜邸之臣,也已经来到了帝国中流砥柱的席位上。

而其中最年轻有为的恐怕就是财政大臣傅定,他被称为“帝国白壁”,也是傅家中兴的希望。只是他的夫人星灵公主艾丽希,在诞下一子之后总是疾病缠身,并在去年不幸逝世。

艾丽希公主在帝国民间的声望一时无两。她身为别国公主,在帝国居住了只有短短几年,下嫁给财政大臣后,促进了两国友谊不提,还带来了救活无数人性命的新技术。

民众总是会同情这样盛年而逝、无辜又善良的人,连带着对星灵人的好感也在与日俱增。两国边境上,驻守的士兵常常逢年过节凑在一起庆祝,一时传为佳话。

皇帝也亲自下诏书慰问,并为这位公主加升了帝国贵族的头衔。同时,他还特许傅定的独子莱茵哈特入宫学习,就像当年的容娴那样自由出入。

这一年,皇子容禹16岁,模样渐渐长开,与历代皇帝都有些差别。神龙血统向来以端庄威仪为美,但容禹生得颇为邪气,再加上本身聪慧过人,就有一种超脱身份的人格魅力,在民间的支持率竟居高不下。

按律,他已经16岁,开始慢慢接触朝政,培养自己的嫡系班底。千禧年的活动中,皇帝索性让他出面主持宴会。

在外界的火树银花中,皇帝本人却白龙鱼服,来到傅定的府邸上。

他和傅定两人在院子里坐下,桌上只有两杯朴素的水酒。

傅定问:“陛下怎么有空来臣这里,宫中的那位不会不高兴吗?”

容幽道:“天天陪着他,今日腻了。”

说是这么说,容幽想了半晌,又补充道:“12点前回去。”

傅定笑了笑,为皇帝斟酒。

傅家窖藏的美酒当然不同凡响,容幽这种不嗜酒的人也难免多尝了两口。带着似有若无的醉意,容幽问:“傅卿,你会为你做过的事后悔吗?”

傅定说:“陛下是想让臣做检讨,还是想听真话?”

容幽说:“你拣个好听的说吧。”

傅定便道:“臣不后悔。不论是设计陛下登基,还是设法驱逐明亲王,还是娶了艾丽希,都是遵从本心为之。”

容幽就笑了,说:“这也叫好听的话?傅定啊,咱们俩认识都有十来年了,你怎么跟别人说话越来越七巧玲珑心,跟我说话就越来越不客气。”

傅定道:“与昏君说话,自然是谄媚取悦为上;与明君说话,自然是忠言逆耳为上。”

容幽差点喷酒,哭笑不得道:“傅卿!你这个舌头,果然价值十亿黄金。”

傅定两手拢在袖子里,微微一笑。

容幽喝了两杯酒,半晌又叹了口气。

傅定察言观色,了然道:“陛下恐怕又是和宫中那位闹别扭了。”

“……也不叫闹别扭,朕单方面离家出走一次。”容幽道,“得了,不说他了,小肚鸡肠的。说说你家小子吧。”

傅定道:“陛下心里想着别人,臣不想打扰。”

容幽恼羞成怒:“傅定,有完没完?”

傅定马上转移话题,用行动证明“完了”,低头看见杯子,就道:“这酒本该窖藏三十年,现在还差两年。但陛下来了,臣这里家徒四壁,只能提前挖出酒来招待。”

容幽说:“老傅相留下的家底,就让你全捐出去了?”

傅定说:“没有,都让臣拿来娶媳妇了。”

容幽又笑了,他们那场婚礼确实规格颇高,但皇室也有出钱进行补助。容幽道:“你在朕这里哭穷,是想要提一提工资吗?准了,明天开始,每个月多给你一个金币。”

傅定诚恳道:“谢陛下赏赐。一千两百年后,多出的金币攒起来就买得起这杯酒了。”

容幽就故意又喝了一杯,说:“傅定啊,你说吧。你跟着朕,一没有钱拿,二没有偏心给高官,三还被强迫娶媳妇——当年是为什么一根筋就要推朕上这个皇位?”

傅定沉默了一会儿,说:“陛下,当年先帝和家父的故事,人尽皆知。先帝还是一位不得宠的皇子的时候,家父就已经常伴左右,一手培养出整个继位班底,倾尽家财扶持这位先帝;而先帝登基后则知恩图报,将家父提拔上帝国重臣的位置,让傅家享尽荣宠、钟鸣鼎食。君臣相得的佳话,一直是臣小时候听着的。”

容幽说:“这么说,你是想学习你父亲,也扶持出一个皇帝?”

“臣哪里是想学习,臣是不服。”傅定说,“家父为官如何,世人皆知;但他在家中几乎从不出现,甚至包括家慈逝世的时候,他也还在宫中。臣自小便不甘,凭什么像这种冷血无情的人,会深受皇帝的宠信?如果是臣的话,一定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容幽沉默了,他心中有所预感,只是从没有听过傅定这样清晰明了的自白。

傅定一步一步、不求回报地走来,不为功名利禄,果然为的是心中一个执念:他想要成为比傅潜更好的辅佐之臣,为此也想要证明容幽是比先帝更好的明君。

容幽若有所思,许久后叹息道:“你们一个两个的。赶走明亲王时,打着的旗号也是为朕着想。似乎只要明亲王还留着,朕就注定只能是个昏君。”

傅定说:“陛下当时为他神魂颠倒,不惜与群臣作对。臣当然没有别的选择。”

容幽说:“如果我不做皇帝……如果我当时没有听你们的话。他就还可以是毫无瑕疵的明亲王,你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在守护这个国家。纵然也有过过错,但是瑕不掩瑜,如果功过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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