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热酒(26)+番外

作者: 承古 阅读记录

她右手抽刀出鞘,指向热酒。

“拔你的刀。”

热酒垂眼望向那把插在地上的金色短刀,正是先前被柳顾君拿走的那把。可那是她母亲留给她最重要的东西,她几乎舍不得用,也不敢用,她握住那刀,就能感受到父亲沾满热血却又冰凉的手,就能听到母亲临死前绝望的悲鸣。

如今那刀就被插在地里,刀面上还沾了些泥土。

可柳顾君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她挥刀冲过来,热酒心下一惊,一个翻滚向前躲过她,她扯掉了原本缠在右手上的布条,手腕一转边将短剑又握在手中。

“拔你的刀!”柳顾君又喝道。

她的速度极快,刀光闪过来,热酒几乎只能狼狈的逃跑躲避。可柳顾君像一只盯上了猎物的鹰,她无处可逃。

“拔你的刀!”

恐惧,压迫,窒息。

“若有人要杀你朋友,你当如何!”

不知道是谁又在嘶喊,她憎恶这个声音,她只想让这个可恶的声音消失。

“若有人要杀你爱人,你当如何!”

那声音像是噩梦,打碎了,混着冷兵相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那刀上还缠着一团红线,热酒一个翻滚,顺势将它拔起来。

“若有人要杀你亲人,你当如何!”

那声音充斥在她的胸腔里,每动一下就狠狠的撞一下,撞得她心跳加速,肝胆俱裂。

滚烫的精血回流到脑中,在狭窄的管子里沸腾跳动,跳的她双眼通红,耳鸣如雷。

……

“酒酒,一把剑,只有沾了恶人的血,才是一把好剑。”

“冷州羽,你弑兄弑父!你不得好死!”

“她会长成一把最锋利的刀,她会割断你的喉咙,让你悔不当初!”

……

“愿酒酒岁岁平安。”

……

她突然就很想大哭一场,多年来的坚强瞬间分崩离析。

可她突然又觉得冷,彻骨的冷,冷的她经脉生寒,浑身颤抖。

“我当令他粉身碎骨,悔不当初!”她嘶吼着,她终于举起那刀,狠狠的劈过去。她想劈碎那声音,她想摆脱这压抑的绝望。

“铛”的一声脆响,让她清明了不少。

柳顾君那张狰狞的脸几乎就挨在她眼前,热酒瞪大了眼睛,她双唇微张,剧烈的喘息,通红的脸上布满了水渍,也辨不清是泪还是汗。

迷茫,无助,脆弱。

柳顾君盯着她的眼睛含了丝温情,而后那丝暖意渐渐散了。

热酒看着她那浑浊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明起来,慢慢映出了自己狼狈的影子。

待她的喘息渐渐平稳了些,柳顾君才开了口。

她说话的时候满脸的皱纹和疤痕都在跟着蠕动,那声音也像是从那些褶皱里挤出来的一样艰涩难听。

多年后,热酒依旧记得那天。

她冷笑一声,说:

“看清楚了,我教你的,这是第一招。”

林子深处有一男一女骑马并肩,那男子一身月白的衣衫,外披了一件深蓝色的披风,散着长发,骑着一匹黑马,他身旁的女子则是一身玄白交加的短打,长长的头发一丝不苟的高高束在脑后。

“知樾,如今边南又有贼人动乱,琼州边境不安,你真的不打算回来?”苏月晚问道。

“每到冬天边南的匪寇都会来犯琼州,他们所为不过是一些过冬的粮草衣食,这点小打小闹,想来二姐不会放在眼里。”苏晖笑着回道。

“那是自然。”苏月晚伸手揉了揉马的鬃毛,她是大晋建国以来唯一的女将,圣上亲封的挽月将军。

“可我毕竟是女子,登不了青龙台。”苏月晚的声音低落下来,“大哥又不喜打打杀杀,我们苏家往后还是要靠你的啊。”

“二姐,你知我的。”苏晖自嘲的叹了口气,“苏知樾已经死了,他的枪折了,再不上战场了。”

“镇西关外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月晚皱眉问道,“我们都是自幼就上了战场,那么多生死都看过来了,好不容易得了功勋,你却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知你与梁宇自幼一起长大亲如手足,他战死你定是伤心不已,可难道就因此你就要逃避吗,你忘了父亲和老师从小对我们的教诲吗?”苏月晚的声音严厉起来,不是提问,而是质问。

“是我杀了他。”苏晖停下脚步,轻声说。

“什么?”苏月晚愣住。

“阿宇遇伏被俘,他们用他威胁我打开城门。”苏晖只望着前方,说的风轻云淡,就好像是在讲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我一箭射穿了他的心脏。”

树欲静而风却不止,林中树叶沙沙,传到耳朵里,又像是关西茫茫戈壁上北风卷起的沙砾在摩擦起舞。

他看不清朋友的表情,他只看到那人满身是血。他也不知道他是拉弓射箭,他只记得那只箭带着破空的力道飞过去,狠狠的钉穿了那人的心脏,那人一直高昂着的头颅在那一刻才无力的耷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