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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酒(4)+番外

作者: 承古 阅读记录

热酒就坐在一边的枫树下看着,总觉得他吻得不仅仅是母亲,还有这一抹秋色。

从她记事起,热酒就与父母一起住在这君山上。

冬去春来,四级更替,日日平静,岁岁清闲。

因为鲜少见到外人,她十分怕生,偶有客至,也只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往外瞧。

那些人大多都称呼父亲为“冷大哥”,也有一些年级稍长的称呼他“冷大侠”。他们中有些空手而来,与父亲饮酒谈笑,不亦乐乎。也有人备着薄礼有求于他,他却常常只是微笑着摆手。

“在下早已不再插手江湖之事了。”他这样说。

可是热酒时常觉得父亲或许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平淡。

她原以为父亲天生柔和,就连拔剑都有那么些情意绵绵的意味在里面。

直到那日,她撞见他独自一人坐在月下,以酒洗剑。

银白色的月光落下来,残留在剑上的水痕似乎也变得锋利起来。那日父亲罕见的束起了长发,一身黑衣几乎要融化进这夜色里,而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也一起融掉了,那是她在画本子里看到的年轻剑客。

她趴在窗边,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双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生怕打扰了这时光倒流的瞬间。

她原以为他会舞剑,却没想到他只是静坐良久,而后收剑回鞘,一口气喝光了酒,悄悄回了房间。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热酒,母亲喜茶,父亲爱酒 ,所以她叫冷思茗,又起了个小名叫“酒酒”。

七岁生日那天,母亲送了她一把短刀。那是一把漂亮的金色短刀,刀柄上雕了一朵精致的梅花,梅花中央镶了一颗蓝色的宝石,她认出来这正是我母亲从不离身的那把刀。实际上,她也觊觎它很久了。可是从前不论她怎么撒娇,母亲都从未让自己碰过。如今她却弯腰将这刀仔细挂到她腰间。

“愿酒酒岁岁平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天母亲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悲伤,也愈加温柔。

热酒低下头,这才发现刀鞘上刻了四个字:“岁岁平安”。

那时正是初春,君山上还覆着一层薄雪。她如往常一样跑去屋后的林子里面折梅花,却看到一人站在一株梅树下,那人头戴着一顶黑色的长帷帽,看身形应当是个女人,她一手托着一朵红梅,一手握着一把短刀,目光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院子里。

母亲正在院子里煮茶,热酒不知那女人是在看那冒着热气的茶炉,还是在看煮茶的人。

那女人察觉到热酒,转过头,热酒虽看不清她样貌,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她浑身一颤。

“岁岁?”女人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有些干巴巴的,不似年轻人。

热酒歪头看她,没有说话,眼前这个人她从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岁岁”是谁。可那人略有些臃肿的身体轻轻颤抖,小巧的红色花瓣还沾着点雪轻轻落在她的帽上肩头,无端生出些许哀伤。

“这刀……”那女人喃喃道。

“这是我妈妈给我的生日礼物,今天是我生日。”热酒说这话的时候,竟也有几分难过。

“啊……你七岁了。”

热酒没有说话,那女人说这话的语气不似提问,更像是自言自语。

“生日快乐,岁岁。”女人似乎是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可女人的手很冰,她不禁瑟缩了一下,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女人却已经不见了。

她折了梅花回去,告诉母亲这些事情。

“我不叫岁岁。”热酒有些不满,“娘亲,那是谁啊?”

母亲却笑着将她折来的梅花摘下来洗干净,丢进煮的滚烫的茶水里。

“那是我师父。”母亲笑起来十分好看,我却从那笑里看出来一些凉薄,“娘的小名叫岁岁呀,她是把你当成我啦!”

“啊,既然是师祖,为什么不进来呀?”她问。

“因为……娘亲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不愿意再见娘亲了。”母亲回答。

“怎么会呢!”热酒高声道,“师祖如果不愿意再见娘亲了,怎么会偷偷的看你呢!师祖一定也很想娘亲的!”

“嗯,也对。”母亲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梅花的花瓣在沸腾的茶水里折叠又展开,她看的有些出神。

“那下次,酒酒如果再看到她,就把她请进来坐坐,好吗?”

“嗯嗯!”孙凝雨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热酒使劲点头。

可不久她就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她也再没见过那个女人。

母亲到底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人。

火不知道是从哪里烧起来的,那群蒙着面的黑衣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是热酒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孙凝雨用刀,她头一回知道,原来一直温柔的母亲也有如此英姿飒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