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微(23)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终点。

童馨又带着李公子走了一段山路，才走到一座墓碑前。她打开手里的袋子，把里面的瓜果贡品摆在碑前，跪在地上，点燃手中的黄纸，引燃线香，插在土里。

“爷爷奶奶，小馨带孙女婿来看你们了。” 秋来天气干燥，两边的植物也失水严重，童馨怕引燃这一片几代人千辛万苦造出的林区，就没再烧纸。 李公子跪在她身侧，同她一起重重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起身后，童馨带他走到远处的一处草地坐下：“公子，看见前面那棵树没？”

“不过是棵杨树，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看的？”

童馨摇摇头：“你不懂！我原来一直想，等我死了，一定要埋在那棵树下。”

“脑袋里想什么呢？年纪轻轻的！”李公子敲敲她的头。

“一山的松柏，我只见到这一棵杨树，可不是与众不同？而且每年春天，树下开着许多小花，特别好看！”

“就这么一棵杨树，一丛野花，你就想以后长眠于此了？都说生同衾死同穴，你不想和我一起？”

“不想！”童馨很坚决。

“为什么？”

“你们有钱人哪会土葬？我如果和你一起，就得被烧成一把灰，和你一起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多挤啊！哪有我一个人被埋在这里舒坦？”童馨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该走了！”

童馨回到碑前，用黄土掩灭了线香的火星儿，又细细的拂去了碑上的尘土，才下山离开。

下了山，童馨指着远处的一座大厦：“公子，我曾经，一直梦想着在那里举办婚礼。”

“你想过回来？”

“我一直想回来，可惜啊，一不留神就留在了那里。”

“为了他？”

“是。”她笑着，“我为了他留在那里，你却彻底将我捆在了那里。”都是冤家！

闻言，李公子似是很满意：“现在回家吗？”

“去学校转转吧，多少年没回去过了。”

“嗯。”

时光飞逝，可这所承载了许多人记忆的学校却没有变化，大概是不敢老去吧？教学楼里传来朗朗书声，高三的孩子还在备战高考，就像当年的他们一样。

童馨牵着李公子来到原来的教室前，曾经的高三一班现如今是高一一班，放假的缘故，教室里空无一人。童馨知道，为了方便住校生上自习，教室的后门都是虚掩着的，她推开门，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李公子跟着进来，坐在她旁边，一如当年，可童馨却皱了眉：“不对不对，公子，坐到第三排去。”

“为什么？”

童馨叹了口气：“座位换过后，我在倒数第三排，你在第三排，你忘了？”

李公子照做，坐到了第三排。

“公子，那年，我们中间，隔着八排的的距离。你从不会向后看，可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你。”

“那年圣诞节，老班用多媒体给我们放电影，《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那天，所有人都在往前挤，只有你和史玥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她倚在你怀里，幸福的让人嫉妒。电影很感人，很多女生都哭了，我回头看了看你们，也跟着大家一起哭，我聪明吧？”

“还有，夏天的时候你喜欢穿白T恤，每次放学，我都会站在窗前看你走出校门。可一放学，那么多人，那么多穿白T恤的男生，我总是害怕把你丢了。”

“其实高二，咱俩同桌的第一天，当你捧着书站在我旁边时，我就喜欢上你了，那会年轻，也真的敢那么想。高考放假前的那场晚会，我没有到，你知道为什么吗？那天，我爬在三四米高的废书堆上，一本一本的翻找，因为我弄丢了韩筱的同学录。天一点一点的暗了，我还在翻，还在找，废品站的老板嫌弄乱了那堆废书，就让我先回去，等他卖这些书的时候再来找。我从书堆山下来的时候，两只手上全是被划出来的小口子。等我再回到教室时，晚会已经结束了，班长拍了照片给我看，我看见你和史玥手拉着手在唱歌。班长说，你俩唱的是那首‘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的歌，班长还说，你和她唱的特别好听。你那么厉害，但你有没有发现我不在？”

“后来，韩筱的同学录在她的家里被找到了，可我却失去了最后一次见你的机会。我以为，这是天意，老天都不想让我见你。我总以为，你和她会白头到老，可是没想到，你连她也辜负了。”

“李公子，我总以为，同学们那样起哄作弄，你总该明白我的心意，可你却不知道，我没有明白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没有说出来是我的错，可如果爱都要说出来，那哑巴要怎么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