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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我真心(129)+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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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语蒖不知道叶倾城临行前说的那句话到底叫预言好还是被定义为乌鸦嘴更恰当。

他们一路在公路上奔驰。中途黎语蒖坐得有点腿麻,于是叶倾城靠边停了车,两个人趁机都下车活动了一下筋骨。

黎语蒖向车后走,叶倾城跟在她旁边。走出很远后,他们转身折返,往车子方向走。

正走着,他们身后响起轰鸣的引擎声。在杳无人烟的公路上,那声音听起来突兀而惊心动魄。

黎语蒖忍不住回头去看,叶倾城却拉着她撒腿往前跑。

他边跑边喊:“快回车上!”

黎语蒖回头的时候看到后面不只是一辆车——两辆车直直地向着他们的方向开过来。他们一定看到前方有人了,可他们的样子丝毫都不像是要躲开,而更像是早已准备好了要从前方的人的身体上快而狠的碾压过去。

那两辆车离他们越来越近。

黎语蒖转回头,发力奔跑,从叶倾城拉着她顷刻间变成她拉着叶倾城。

身后两辆车的声音越发的近,轮胎打转的声音仿佛响在耳朵根旁边一样。

黎语蒖拉着叶倾城,终于奔回到车子旁。

叶倾城要往驾驶位跑,黎语蒖一言不发把他推向副驾方向。她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驾驶位旁,拉门,跨腿,上车。

叶倾城也冲了上来。

身后两辆车已经逼近,马上要撞到车尾来。

叶倾城回头看着,脸色铁青。

黎语蒖低吼:“系好安全带!”声音未落,她一脚油门踩下去。

车子尾巴几乎被撞到了,在震颤的冲力中,黎语蒖踩着油门腾挪迭闪,在危境丛生中险险地避让开后面两辆车子的追杀。

叶倾城握着把手,在左摇右晃地间隙,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黎语蒖。

“你有驾照吗?!”他大声问。

黎语蒖死命打着方向盘,避着后面车子的碾压,她和叶倾城都随着车子的惯性向一边歪着,他们又同时努力对抗着惯性极力让身体向着另外相反的方向用力。

“没有!”黎语蒖大声回答。

叶倾城在左摇右晃中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混杂着车胎摩擦路面的刺耳声音,听起来有种悦耳的鬼魅。

在他的笑声里,黎语蒖左突右闪,千钧一发之际,她让后面两辆车子,自行撞在了一起。

那两辆车子立刻冒了烟。

黎语蒖一脚油门狠狠踩下去,把自己和后面的车子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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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语蒖和叶倾城徒步走在公路上。

车子禁不住之前的那顿腾挪迭闪和撞击,刚刚在公路上抛锚了。

无人区一般的公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没有信号,烈日当头猛晒。

黎语蒖和叶倾城徒步向前走着,希望再走几步就能看到人烟,或者手机就能收到信号。

但他们走了好远,这个愿望都没能实现。他们好像一下陷入了末日世界一般。

他们边走边聊天。末日般的环境总让人能够推心置腹起来。

叶倾城说:“我赌五毛钱,刚才的人是老四老五找的,他们俩是想neng死你。这俩王八蛋,我知道他们要对你下手,我以为我好歹是他们三哥,有我在他们会顾忌一下不会下死手,没想到他们压根不在乎,差点没直接连我也一起neng死。”

黎语蒖笑:“原来三舅舅你还认为你是他们三哥呢,我以为按平时你那副操行,你和他们是杀父仇人呢。”

叶倾城也笑。然后他敛了笑容,很疑惑地问黎语蒖:“你不是不会开车吗?怎么突然间车技好成这样?我差点以为我见了鬼了!怎么,扮猪吃老虎?”

黎语蒖看看自己的手,抬头笑着回答:“我也以为我自己不会开车的。”

他们走路的步速渐渐慢了下来。他们从车技聊到叶氏。

黎语蒖说:“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要故意搞垮叶家。”

叶倾城笑:“你说对了!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黎语蒖:“你总是做着一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叶倾城问:“比如呢?”

黎语蒖说:“比如之前五千万合同那件事。”

叶倾城:“哦,那件事。”叶倾城笑得一脸邪气,“说起来,那件事是我捣的鬼,你一早就知道了,可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老爷子呢?”

黎语蒖看着他,说:“因为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三房那二位舅舅姨妈更龌龊,如果有人先出局,我希望是他们。”

叶倾城大声地笑。

黎语蒖就着他的笑声又说了之前技术团队内奸的事。叶倾城一并大方承认了,那人沉迷赌球以及后续和韩家人接触,他都在暗地里顺水推了舟。

黎语蒖感叹:“你可真是个十足的坏人。”

她问叶倾城为什么这么做。

叶倾城反问她:“你呢,你为什么那么卖力帮我大姐?开始我觉得你是图谋什么的,后来却又觉得不像。有所图谋的人,看人时,眼底不会像你这么坦荡。”

黎语蒖哼笑一声:“也许我只是眼睛长得很容易骗人呢。”顿了顿,她又说,“我帮颜姨的忙,开始是为了能让我父亲解放出来专心修养身体,后来么,做着做着就入了迷,也因为对手的阻挠燃起了斗志。”

叶倾城轻笑一声,说:“我已经忘了我最初的初衷。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卷进你争我夺的游戏里的呢?”

沉默半晌,他幽幽地告诉黎语蒖:“我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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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城告诉黎语蒖,他抢夺家族继承权,的确没安什么好心,他就是想败掉叶家。因为叶怀光当年找了第三个老婆,让他的妈妈抑郁而终。

他告诉黎语蒖,当他看到她一个继女,能为继母的公司尽心尽力去工作,他感到很困惑,他问她为什么有动力这样做。

黎语蒖很真诚地告诉他:“我努力奋进遇到困难解决困难不为任何人,是为了我自己。还有公司你觉得是你父亲一个人的吗?不,公司是所有员工的,你搞垮了公司,那些员工怎么办?多少个家庭会因此遭遇不幸?你这样做不是对你父亲的惩罚,是你对自己的惩罚,对无辜人的惩罚,而你父亲只会觉得你不懂事,他对你的不懂事的愤怒会完全盖过他的自我反省。

“想让你父亲反省到他做错了,不是靠这样的方式去实现的。你应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且做出成绩,让你父亲愿意对人提起,这个有成就的年轻人他是我儿子,你得让他觉得,你是他儿子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件无比荣光的事。而那时,你告诉他,我的成长完全与你无关,我是靠着我自己,你只是个失职的父亲和丈夫——你觉得那时的冲击会不会更大一点呢三舅舅?”

黎语蒖的一席话说完,叶倾城久久沉默不作声。

再开口时,他声音似乎有些发哑:“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爱做生意这套玩意儿,我本来是画画的,如果当初我母亲没有抑郁去世,我没有为了报复老头子而放弃画画,说不定我早就成了有造诣的知名当代作家了!”

黎语蒖笑着打趣:“是画春宫图吗?”

叶倾城也笑:“让你失望了,我是画山水鱼虫鸟兽的。”

叶倾城突然停住脚步。

“我想起来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幽幽地说,“我曾经的梦想,是游历每一片山川江河,用我的手和笔把它们纳进我的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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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语蒖感觉自己和叶倾城走了很久很久。

公路上依然杳无人烟,日头比刚刚还要毒辣,手机照样没有信号。他们的腿向灌了铅。

他们已经不再聊天,因为嗓子渴得冒烟。

终于他们走不动了,瘫坐在地上。

黎语蒖抬头看着日头苦笑:“想不到有一天在文明社会我们会是这种死法。”她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

叶倾城也干哑了声音,问她:“什么死法?”

黎语蒖说:“活活渴死。”

她坐在日头下,觉得自己被暴晒得灵魂正在和空气一起蒸发。她觉得自己已经出现幻觉了。

那幻觉美好得让她不愿意清醒。

她看到有辆车向他们开过来。骚包无比的车,是那个人的车。

她笑起来。

叶倾城问她笑什么。

她笑着说:“我八成快不行了,我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我看到徐慕然的车了。”

叶倾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说:“那不是幻觉,丫头!”

黎语蒖听到后面两个字时,浑身一震。

她扭头看叶倾城,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专注而热烈。

“怎么,也有人这么叫过你吗?”

黎语蒖怔怔地,说不出话。

耳边响起越来越逼真的轮胎滚过地面的声音。

车子刹停时的惨烈摩擦声像响在耳边似的。

她扭头。

徐慕然的车子停在她面前。

徐慕然从那辆车子上跑下来,跑到她面前。

他跑到她面前,蹲下来,一把握住她双肩,问她怎么样。

她仰头看着他的脸,认认真真地看。

然后她说:“我渴。”

徐慕然立刻松开她奔回到车里去找水。

黎语蒖扭头,对叶倾城说:“三舅舅,恭喜你,我们得救了……”

她的声音最后消失在叶倾城望着自己的复杂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