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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斗(出书版)(32)

JP没客气,“我不会。但是我也不怕。”

我不知道应该因为他傻乎乎地出头而生气还是应该因为他的勇敢而高兴,我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把手团在他的手掌里。

刚才说话的老奶奶交完钱退出来的时候,笑着看看我们,问我说:“他是哪国人啊?”

我说:“法国人。”

“小伙子挺好。”

之后JP问我那位老夫人说了些什么。

我道:“蛮夷野性难驯,她让我可得管好你。”

28 我们都已经在围成上方徘徊了,待我在后面补上一脚,把他踹进去就圆满了

除了有一个人陪伴,说点啥总有人回答,而且有规律和谐且合法的性生活以外,同居还有很多难以名状的好处。比如我可以说一下这些话了:

“JP,给我烧点热水泡脚。”

“亲爱的,给我挠挠后背,左肩胛骨附近,再往下点,对,哎……轻点。”

“吾爱(mom amour,够文雅吧?),我今天做个东北传统菜大酱炒鸡蛋怎样?我蘸生葱吃,你来点吧?够意思,给个面子,尝一尝。两人一起吃葱,谁也不讨厌谁。”

“今天回我妈家吃饭,咱们买个西瓜回去吧?”

……

我觉得最有趣的是我自己跟朋友出去玩,剩下他一个人在家,一方面能跟闺蜜逛街购物吃饭唱歌,另一方面还有个人在家里等着,让人又愉快又有安全感。我最高兴的,就是玩到晚上十点多钟,JP打电话催我回家,当着很多女朋友的面,我特意表现得很不在乎,很不耐烦,很不当回事儿,让她们知道在家里是我说了算的。哦,是啊,原来我已经把JP这里当做我自己的另一个家了。

过年之前不久,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高中时候的班长召集每年一次的同学会,时间定在大年初四,要求如果可能,可以携眷出席。班长是个资深八婆,一直在上海工作,是个过得很丰富精彩的白领,说完了正事儿,就笑嘻嘻地在电话里跟我说:“把你家的小老外带上哦。听说沈阳的那帮都差不多见过了,我还等着看看呢。”

“带上可以,不过禁止你们调戏。”

“禁止调戏?切……不调戏还让你带上干什么!”

我纳罕:我交的这都是些什么样的朋友啊?!

那天JP在打扫房间,我坐在电脑前面上网,一边上网一边想着同学会的时候我穿什么衣服,做什么打扮,开什么玩笑,揭什么短,想着想着,就像冬天房檐上垂下来的冰凌被艳阳照射得渐渐地融化掉一样,啪的一下,那个念头又跳到我的脑袋里面来了。

我走出去对他说:“JP,我们就要同学聚会了。农历年正月初四。”

他转过来看看我,“哦,好的。怎么了?”

“你见过我的高中同学了吧?”

“见过一些。”

“如果这次聚会的时候,他们问我,我们现在是什么状况了,我怎么回答?”

“……我们是什么状况?”他想一想,“我们就是这个状况呗,我们住在一起,相处得很愉快,你就跟他们这么说呗……”

“咱结婚吧。”

各位看得没错,我们结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做出来的决定,由在下提出的。

早说过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字:跳跃。趁着热乎又黏糊,把该做的事情做了,我不喜欢听那种故事:一男一女两人处了好几年,戴得都腻了,就是不结婚,不结婚就分手,类似个案无数。

我觉得别管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大多数条件不错的男人在面对婚姻的时候都有一种惰性。都属于那种没好上的时候,处处求着你、巴结你,好了之后就特别容易对现状满足,半只脚都悬空了,也不肯往围成里面跳的那种。JP尤其是,法国人的随意和男人的惰性在他身上很和谐,可我是个中国女人,我是个爱上了他,并且已经跟他同居了的中国女人。

有一个真理经过很多人的验证了:难得不怕熬,越熬越成熟自信,越好看;女的不行。三十的男的一枝花,三十的女的是那啥,即使成为那啥我也得踩住一枝花,我要抓紧时间结婚,然后名正言顺地奴役他,使用他,花他的钱。

我们这不已经都在围城上方徘徊了嘛,待我在后面补上一脚,把他踹进去就圆满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我就说了,“咱结婚吧。”

大哥愣住了,然后低头看地,满地找答案。

我走过去,抱着他的腰,抬头看他,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说:“亲爱的,你在想什么啊?在想什么时候回法国?要与我分离多久?在想给我换一个更高速的网络好跟你每天视频约会,还是在想找一个比我好的女朋友?”

他笑一笑,“……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没胡说。我们这么好,不趁现在把大事儿定下来,以后耽误了可就不一定什么样了。我爱你,我对你的一切都非常满意,我不想再给别的女孩机会,我觉得我们应该结婚……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嗯……”

“你不一定要现在回答我,我可以等你的答复。为了让你冷静全面地对这件事情做客观的分析,做出冷静的决定,我打算搬回我爸妈家住,我也不会给你啊?”

“听出来了啊?”

他把我给抱住,笑着说:“用不着那样。为什么我不愿意结婚呢?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做梦都能梦见你,我好像从出生开始就在等待你了……我们现在就准备这事儿吧,我刚才有些犹豫就是因为我原本打算是由我,由我向你求婚的。”

真的,我一直都没有彻底地把他当做是个实在人就对了。他想了这么半天才想明白,还跟我在那里编呢,还什么“犹豫这么久,是因为打算由他向我求婚的”,转得挺快啊小鬼。

我心里暗笑:大哥还有点急智,一个理科生,能打游戏绝对不看书,有动画片绝对不堪文艺片的家伙,还跟我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梦见我,好像从出生开始就在等待我了……”,姐纵横言情小说这么多年了,早就对此免疫了。

我抬头,笑着看着他,“别搞赛诗会了,整点实际的事儿,把这个决定知会一下你的爸妈,看看他们什么意见。我有个同学在省民政厅,我问问他涉外婚姻的手续怎么办。咱尽早操作吧。”

于是乎我们认识七个月之后,在我们同居两个星期之后,我跟JP大哥开始筹划结婚事宜了。这就是一个女强人的决断力和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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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JP的父母第一次在网络上面见面,我多少有点紧张。家居裙子的外面套了一件西服领子的上装,整体看不伦不类的,但是在视频镜头上看就显得足够斯文了。

JP的爸爸莫里斯,七十八岁,退休农场主,二战的时候因为父亲和哥哥都在法军抵抗力量中服役,他自己得以免于服兵役。二战之后的法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被战争剥夺了一切的莫里斯起先在雀巢公司的奶制品加工车间工作,由普通的工人当上了车间主任,又在六十年代的时候,跟着复兴的法国一起找回了那种浪漫懒散的生活品味。于是从工厂辞职,用手里的积蓄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开农场。莫里斯老头儿养过奶牛,喂过鸡鸭,打过马掌,放过蜂箱,锯过木头,砍过豺狼。据JP断断续续的描述,好像是八十年代初的时候,莫里斯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意外之财,他农场上面的一块农业用地被附近的乡政府划成了建筑用地,没有大富,但是妻儿老小从此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莫里斯于是提前退休,把剩下的也租给了别的农户,收些农产品当地租自己带着全家各国履行。老家伙梳着背头,像很多老先生一样,因为自己耳朵不好总以为别人耳朵也不好,因此说话的声音极大。总体上来说,我觉得我的公公莫里斯使一个整洁又朴素,慷慨又狡猾,顽固又多心,公平又事儿脑袋的老头儿,好奇中国吧又总是批评这个批评那个的,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还有放了很多糖和油炸食品。当然了,当我们第一次在网络上见面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情。我称他为“先生”。

JP的妈妈西蒙娜七十二岁。退休之前是一所高中的教学老师,高级职称。JP的脸长得跟他妈妈一摸一样,所谓相由心生,我后来的感觉,西蒙娜是一个敦厚和气的老太太。她的爸爸在战前曾经是一个省级测量局的总工程师,官拜副局级,家在巴黎颇有田宅,所以他们结婚的时候,她爸爸,也就是JP的外公不太喜欢穷小子莫里斯。他外公去世之后,留下了三幢房子,其中一栋在巴黎近郊的,可以租给六个家庭住的小楼分给了长女西蒙娜。两夫妻在最初的日子里,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这幢小楼的租金。他们肯定是苦日子过来的人,对待物质,特别是食物的态度十分的恭敬而虔诚。后来在我跟随JP来到法国生活之后,曾经有一次,我的婆婆西蒙娜切了半棵大白菜(半棵大白菜啊,童鞋们)给我,笑嘻嘻地说:“看,这时我今天早上买的中国白菜,味道非常好,香喷喷的,咱俩一家一半吧。”当然了,话说第一次通话的时候,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她问JP的那句“她真诚吗”上面,我称呼她为“夫人”,为了显得我真诚,我的表情最凝重而且有点凶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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