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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21)+番外

“陪我说会儿话吧,这病房怪无聊的。”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暧昧,她又轻轻地放开了袁岂凉的手。

“好。”袁岂凉转过身,在刚才落座的床上继续坐下。

卓理没好意思抬头,自然没看到袁岂凉的表情。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卓理扭头去看窗外的月亮。她当然不是在赏月,她只是在思考话题,她怕她再不说话,那块冰就该走了,虽然跟冰块说话冷的慌,但比自己跟自己说话或者数绵羊骗自己睡觉好。不过,她思考着思考着,话题就变成了这样——

“我的钱包手机笔记本和随身携带的物品都不见了?”

“为了防止追尾或者撞上建筑物,我把车开进了景观湖里,所以,那些东西……”

“都壮烈牺牲了?”卓理满脸挂着哀伤,她的钱包里还有刚领不久的生活费,她的手机才刚用不久,她的笔记本上还记载了许多准备用到稿子里的关于袁岂凉打官司时的材料……

“呜啊……”卓理的脚不能动,不能趴着哭,只能干嚎几句。嚎的过程中她又忽然灵机一动,飙出一句,“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得对我负责。”

“好。”

卓理原本沉浸在一种伤感情绪中,不过,袁岂凉的这个冷冷淡淡不带丝毫感情的‘好’字瞬间把她从哀伤中拉了回来,下一刻,她的目光便大胆的游离在他的脸上。

隔得这么近看,她才发现,除了脑袋上被包住的地方,他的脸上还有其他几处擦伤,这个发现让她的表情瞬间缓和下来,她十分真诚真心的微笑,她没有忘记,在事故发生的最后时刻,袁岂凉想到的是保护她。虽然她的脚还是受伤,但她知道,如果没有他护着自己的头部,也许,受的伤远不止这么一点。

尽管换了任何一个人,袁岂凉都会这样。可是,卓理还是发现:他真是一个很善良的男人。

“那么,你认真接受我采访,算是对我负责好么?”

“好。”不知是不是受卓理笑容的影响,袁岂凉常年冷冻的嘴角也弯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为那些连律师费可能都付不起的农民打官司?”这个问题其实答案很明了,袁岂凉高尚,负责,有情操,自然愿意接这样为民伸冤的官司。可是,卓理很想听到:袁岂凉要怎样为自己高尚的行为作解。

“没有人愿意接这个官司。”袁岂凉很认真地说,窗外泻进来的一缕月光很巧妙地落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

这句话叫卓理一惊,不知为何,只凭空的,心跳加快了好几拍。

这答案果然很袁很岂凉。

看到卓理的反应,袁岂凉又解释了一下,“这在国内是很正常的现象,这样的官司打赢的可能性很大,可是,一旦一个律师被冠以‘包青天’或者铁面无私的形象,那么,以后他注定会失去很多会找他打官司的客户。”

这是袁岂凉第一次这么耐心的和卓理说话,她很感动,同时,也很无奈。

像她大二在报社实习时,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或许,在新闻界还更甚。弱势群体在很多情况下都是不受保护的对象,那时候,有几个下岗职工来到报社举报他们厂长的某些劣迹,请求报社予以披露报道,可是,报社碍于许多原因,最终没有理会。

她知道,这便是社会,层层关系,层层利益,层层考虑……这是真正的社会潜规则。你不言,我不语,大家心知肚明,彼此遵循。

可是,这才真正是社会的悲哀。

“我很不习惯你这样沉重的表情。”

被袁岂凉的话拉了回来,她诧异地望去,笑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我也是一个会伤春悲秋会思考有思想的人。”

这句话后,卓理看到袁岂凉的表情变得很奇异。

“不过呢……嘻嘻……”卓理又把酒窝露出来,顺便也把森森白牙放出来,“伤春悲秋永远只占我生命里最小的部分,Life has to move on(生活要继续)。”

“很好。”袁岂凉的笑容蔓延开,清亮得好比月光。

被这笑容迷得呆怔了一会儿,卓理突然想起,“……等等……我的随身物品都牺牲了,那么……你的那辆巡航舰呢?”那家伙可比她全部身家贵太多太多了。

“死状惨烈。”袁岂凉也玩笑似的说。

“天呐……那得多少银子?你都不心疼?”姓袁的看来也是个败家子。

“生活还要继续。”袁岂凉小小的借用了一下卓理刚才的话。

卓理发现:袁岂凉说这话的表情是说不出来的温暖和温柔。

“好吧,你欠我一顿饭。”发现自己快要迷失在这温暖里后,卓理不得不厚着脸皮说,再次堆出那张暴发户般的脸。

“好。”话毕,袁岂凉抬首看了看窗外,温和地道,“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我来看你。”

“嗯!”卓理微笑点头,望着袁岂凉起身,走出病房。忽然觉得心里慢涨满涨的:今天晚上的袁岂凉……似乎不是那么冰山?

袁岂凉走出卓理病房,轻轻带上门,嘴角笑容的幅度拉得很大很大。

二二回

第二天上午,卓理记不得自己是几点醒来的,总之,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昨晚那个美眉护士,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那护士就一溜烟的消失在她眼前。

等美眉护士再回来时,白皙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红晕。

卓理用小指头都可以猜到:她必定是去找袁岂凉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美眉小护士就说,“我通知袁先生了,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结果,这个‘很快就会过来’竟然长达半个多小时之久,不过,当看到穿着医院蓝白条纹病服、头上的白色绷带还没拆下来的袁岂凉手里提着一个明晃晃的肯德基老爷爷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她只觉得:这个时候的袁岂凉简直就是观音菩萨下凡。

“这个时间,医院食堂已经没有早餐了。”把食品袋放在卓理病床前的小卓上,袁岂凉的声音还保持着昨天晚上的温柔。

“太麻烦了……吧。”卓理说得很客气,但是罪恶的手已经伸向了食品袋。很好,有油条,有猪柳蛋堡,有热牛奶,有鸡蛋肉松卷……

“其实,你不用这么……”已经掏出一根油条吧唧起来,“不用这么……内疚的……反正我也就是点……轻伤。”

卓小姐大快朵颐中。

“袁律师真是好有责任心的人。”美眉护士的声音娇滴滴地从袁岂凉身后传来。

吃得爽歪歪喜滋滋的卓理其实很认同美眉护士的这个认知,她以前还从来没发现袁岂凉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就在卓理吃得甚欢的这空档,病房外突然闹哄哄的——似是有很多人在说话。

卓理听见有人很大声地问,“袁律师是在这里么?”

再接着,病房门口就出现了十几张憨厚黝黑的脸,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还有老人,大部分人手里都提着许多礼品。

卓理完全停止了吃早餐的动作,严肃地打量着这阵势:有一个年纪稍长穿蓝色T恤的中年男人推了推身边一个已经发呆的少女。那少女很秀气,穿着一条棉布的连衣裙,用一种卓理看得分外明白的崇拜眼神望着袁岂凉的方向。

接着,她听到那个少女用十分清脆的声音说出十分标准的普通话,“袁岂凉袁律师,你好。”

卓理只看见一伙人挤在门外,有的还跳起来看里面,于是极其自然的说,“都进来坐吧。”

这不说还好,一说立马有人发现半躺在床上手里还捏着半根油条的卓理,“我记得,我记得,这位是袁律师的未婚妻,梁小姐。昨天在法院我见到的……”

“真的么?”有一个怀里揣着什么的大妈走了进来,三步两步就来到卓理的病床前,“梁小姐,早上吃得太油腻不好,尤其你现在还在养伤。我从家里揣了几个土鸡蛋,乡下人没什么宝贵的东西,这土鸡蛋还挺营养。”大妈说完就把几个热乎乎的土鸡蛋递到卓理手里,然后笑得格外慈祥的坐在她的病床上,转头看了看袁岂凉,十分慈爱的说,“这小夫妻俩还真是相配呢,梁小姐面相这么福态,怪不得能嫁一个袁律师这么好的男人。”

卓理囧到极致,边笑着还边望向一旁也在和众村民交流中的袁岂凉,她这样用余光望着他的背影,这样听着大妈絮絮叨叨但是关爱味十足的话题,心里掠过一抹又一抹的怪异得难以形容清楚的感觉。

这些村民都很朴实很单纯,送走他们之后已是临近中午的时间,美眉护士已经不见了。卓理记得中途看到她的时候,她正以一种羡慕嫉妒恨的复杂情绪看着她,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厚道。

从食品袋里掏出没有吃完的半根油条,卓理正要入口,却被袁岂凉打断,“很饿么?”说话间,卓理手中那根油条便被抽走,连带着食品袋里的食物全被没收。

卓理痛苦地点头,“饿晕了。”

“这些都不能吃了。”袁岂凉很淡的说这句话,直接忽视卓理脸上的委屈,“徐大妈带来的那些鸡蛋很营养,你先垫垫肚子。”

这话说完之后,袁岂凉干脆提着她的食品袋离开了病房。

“我不爱吃鸡蛋。”卓理哭丧着一张脸,瘫倒在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