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她杀了她自己(15)

作者: 蓑翁 阅读记录

何晏书开始发了疯的读书,他本来就聪明,之前的两年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奋起直追,何汀这终日操劳,总算没有白费。

在这之前,同年级的同学,何汀要给弟弟当家长,见老师,给同学道歉,帮他写检讨,还要保持成绩在年级前十,这些苟日新、日日新的麻烦事层出不穷,也让何汀的初中,充实的可怕。

现在,何晏书甚至不用她鼓励就愿意努力,尽管奋斗的动力太心酸,总比没有强。

他们目标一致,考上市四中。

四中在何晏生念书的理工学院附近,如果能顺利进入高中,就可以和大哥在一起,这样家里仅剩下的四个人就不用再分开。

这是眼前经历灭顶之灾的一家人,能想到的,最近、最容易实现,也是最能看到点希望的方法。

那段时间算是劫后余生的一点点阳光,一家人默契的互相扶持,默契的不提那场变故,大家似乎统一剥离了生活里一大块灾难灼烧过的痕迹,结痂丑陋却痛苦骤减,比汩汩鲜血直流让人觉得轻松得多。

中考如约而至,那一天何汀记得很清楚,奶奶一早起来,笑眯眯的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给她和何晏书煮了两个柴鸡蛋,还花钱买了油条酥饼。

平时都是何汀给弟弟准备早饭,自己是很少会吃鸡蛋的。姐弟两个结伴出发,去学校集合让老师带队去市区的中学考试,他们不在一个考点,所以到达市区后就分开了。

两天时间,做完最后一门文综,何汀在座位上坐着发呆,她考试的教室是市一中的实验室,两扇空调一前一后对着吹,出来就感冒了,考试结束后似乎因为她终于松了口气让感冒更加肆虐,这场旷日持久的病毒击垮了她,她在床上躺了几乎半个月,等来了四中的录取通知书。

那个暑假奶奶的精神不太好,会自言自语,开始认不清人。

刚上高一的冬天,一家四口围坐在屋里生火取暖,商量新年怎么过,就回不回老家过年的问题讨论了好久。

再也没有远归的家人可等。

奶奶把他们揽着抱成一团,火光烘托着她脸上的皱纹,老年人眼泪浑浊,语气坚定。

“难的时候都过去了,你们三个好好的,咱们家就不会倒。”

第二天奶奶走了,什么也没带。

何汀起来烧水做饭的时候看到了床头的存折和现金,大到百元钞票,小到五毛纸钱,皱巴巴的尽力放的平整。

包存折的手绢是奶奶用了很多年的那条,里面密密麻麻印着这些年存钱的数目,截止到那一年,四万三千二百一十七块五毛六。

她写了封信,也不算信,只有几个字,“去找娃了,回家。”奶奶是不识字的,几个字寥寥草草写的不清楚,可是何汀一眼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何汀抱着这些东西愣了一会,觉得心里好不容易接上的弦,“砰”一声,断了。

用了一切当时能想到的办法,报警、监控、查车,可是谁也没办法确定一个老年痴呆的老年人能走到哪儿去,她要去带她的儿子回家,一个母亲,行将就木、神志不清,心里想的,只有他的孩子。

租房子、搬家、整理房间,这些居家内务何汀在初中三年里早就熟门熟路,只是举家迁移的人数越来越少,行李也越来越简单。

三年前她和何晏书考上镇一中的时候,还是奶奶抹着眼泪万般无奈地带着他俩搬离住了一辈子的老瓦房。三年后再搬家,就只剩下他们俩,带着一箱子书和两个装满衣服被褥的鱼皮袋子。

何晏生提前入学,从城里找了辆绿白相间的出租车把他们接过来,兄妹三人在大哥的大学附近租了间简陋的一室一厅,这就是新家了。

何汀在想尽一切办法省钱。

她给自己和何书办理了走读申请,住宿费省下来八百。

对,何晏书改了名字,户口上的名字已经不能更改,他就固执的自己去掉了晏茹的姓氏,以此抵御她的影响。

晏茹在去年夏天回来过一次,迁户口去南方结婚,需要镇政府的迁出证明。

办完送户口本回来的时候在桌子上放了两万块钱,何书撕了几张就被奶奶拦下来,一边说着造孽一边哭着把钱收好,那是爸爸用命换来的东西。

何汀明白奶奶为什么恨的牙痒痒也只能拿着钱闭上嘴。孩子眼里的爱恨总是泾渭分明,成年人迫于生活却只能耻辱妥协。这就是长大的代价。

高一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倒春寒,莫名其妙下了场大雪。

四中的走读生不用上早晚自习,只是下午放学要比住校生多上一节课。她早上起的很早,准备三个人的早饭,每天为了兼顾营养和实惠绞尽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