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如意事(819)

而解开误会归解开误会,这位吴老爷子嘴上也是十分地不饶人,紧接着又冷笑着说道:“要怪也只能怪你许家的儿郎太过儿女情长,这才会一蹶不振,而我吴家儿女个个心怀大局,皆是将族中正事摆在了头位的!”

“……”吴恙听得微微叹了口气。

由此可见之所以如此合不来,倒也不能全怪一个人……

——他从来不知,自家祖父竟也有如此嘴欠的一面。

“是,你吴家重大局,一心装着正事!我许家人只知儿女情长!不配与你吴家做亲家!”镇国公重重冷笑了一声:“既如此,那你那孙子——不,你那金贵的外孙,也就不必再想着娶我许家的姑娘了!”

“你……”定南王的语气显然弱了下来:“你莫要胡搅蛮缠,混为一谈!”

“呵,我许家可断不敢高攀贵府——”

“……”吴恙听得兀自心惊胆战,他实在是没想到这把火竟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突然就有些后悔促成这场见面了……

“气话,气话……”许明意安慰道:“当不得真。”

祖父这是存心拿亲事来拿捏定南王呢……

许明意又听了一会儿,直到有大力拉开椅子的声音响起,显然是自家祖父起了身,她忙也立即跟着站起身来。

却因动作太急,额头撞到了少年的下颌。

吴恙忙去查看她的额头:“可撞疼了?”

“不疼。”许明意顾不上去在意,匆匆拿下他的手,抄着长廊快步回了后堂而去。

二人前脚刚踏进堂中,便听得茶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的声响。

“你这祖父是个脑子有病的,且病得厉害,甭管什么药,回头都赶紧给他上上!”镇国公一见吴恙,便沉声讲道。

老人显然是在气头上,吴恙下意识地点头应着:“是……”

跟着走出来的定南王冷眼扫向孙子。

是?

吴恙轻咳一声:……不是。

出于本能,没过脑子。

“昭昭,咱们走!”镇国公怒气腾腾,周身仿佛燃着火,走到哪儿便在哪儿点着一大片。

也就许明意还敢扯了他衣袖,低声与他道一声:“祖父,您且等等。”

而后,朝着定南王行礼道:“不知晚辈可否邀吴老太爷移步单独一叙?”

镇国公冷哼一声:“同他这种死脑筋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定南王瞥也没瞥他一眼,只看着那神色认真的小姑娘,片刻后,目光不明地微一点头。

二人遂一前一后离了后堂,步下石阶,缓步来到了后院中的那方凉亭旁。

见老人驻足,许明意也停下脚步,先是抬手深深施了一礼。

她所行之礼并非是寻常姑娘家的福身礼,而是执手施礼,或因其气质并不柔弱,做出这般动作并不叫人觉得有丝毫违和之感。

“家中祖父性子急,言行或有诸多不妥,失礼得罪之处,还望吴老太爷勿要放在心上。”

定南王不置可否地道:“许姑娘邀老夫单独叙话,便是为了代令祖父赔不是么?”

这倒也是个寻常而懂事的姑娘家会做的事情。

许明意先是称“是”,又道:“但除此之外,晚辈还有另外几句话想说。”

定南王看着女孩子,默许示意她开口。

“家中祖父与燕王殿下所求,归根结底不过是共成大事,当今局势于我许家与燕王府而言,已是不进则退,必须要有所抉择。至于所定下的计划,晚辈亦不认为那是冒失之举,而恰是理智细思之下,的确有许多需要去保全的人和物——”

淡淡月色下,小姑娘朦胧的眉眼间神色坚定:“为谋事而入宫,伴于猛虎豺狼身侧多年的皇后娘娘,当救——”

“于京中被作为人质多年的吴伯父与吴伯母,当救。”

“苦无能苛政已久的天下百姓,亦当救。”

“在晚辈等人看来,这些皆是不可不该被舍弃之人,而若一味耽搁下去,持力而观望,那么只要稍有差池,最先沦为棋子、付出代价的注定便正是这些人。”

女孩子的语气并不重,字字句句落下,却仿佛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吴老太爷所谋,皆是为了后辈名声着想,这番苦心燕王殿下清楚,吴世孙也明白。然世间诸事,本就甚少能有两全之策,所谓精心谋划,若时机把握不当,或是一全都难求了——所图太满,便多了顾忌与束缚。时局之艰,以全力相搏尚无十足胜算,若再有诸多局限来自缚手脚,这所谓两全,岂不反倒成了最大的妨碍?”

这位老爷子从始至终都想叫燕王父子得一个名正言顺,殊不知这想法一旦成了执念,便是一把利刃,刀尖朝向自身却不自知。

听着女孩子此番所言,定南王并未说话,亦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