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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洁西毒/出版名:唱情歌的少年请别忧伤(32)

她没有得罪他,一直都是他得罪她。

简小从才刚刚提起筷子准备继续进食,一下就被沈自横这句诚恳的道歉惊住了,筷子半天没动,她结结巴巴的问:“啊?干嘛道歉?我是开玩笑的啊……”没这么严重啊。

“上次我没能控制住自己,对你发火,所以抱歉。”沈自横语气真诚。

简小从这才想起他们上一次见面时,好像是不欢而散的。他是为了他妈妈和她吵的。

想到这里,简小从又不禁想到白律和她说的那个消息,转而看了看沈自横,他也正望着她。

两人这样认真而又奇怪的对视。

简小从没有在沈自横眼里发现悲伤,失去母亲的那一份悲伤,于是,她下意识的问:“沈自横,你妈妈去世……”她以为沈自横会打断自己,还特意停了停,见他仍旧专注的看着她,她便继续说,“你真的不难过?”

问完这个问题,简小从才发现自己问的是废话。

沈自横知道她的意思,转了视线望窗外。简小从知道,这是沈自横转移话题或是逃避话题的征兆。所以,她赶在他转移之前再补了一句:“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了,我大概……越矩了。”

“我不难过。”沈自横的语气很坚定,“对我来说,她只是给予我生命的一个存在。我和她,只有血缘上的关系,没有情感上的联系。”

可是,那毕竟是你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会让你对这个本该对你最好的人感到如此绝望呢?简小从在心里为沈自横感到难过。思及至此,她又多事的问:“那你想过要去找你的父亲么?”

她的问题让沈自横的心跟着颤抖了几下,有点疼。但他还是开口:“找过。没有结果后,我就放弃了,即使我找到他,他也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而且,沈墨也并不打算让我去找。或许……那个人只是她人生的一个错误,既然对她都是错误,那对我……更没有什么意义了。”顿了顿,沈自横的语气更加凄惶了一些,“又或者……沈墨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简小从的眼眶很涩。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也倏地明白,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那样的谜团和未解,有时,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而且,沈自横作为当事人已经释然,她还执着答案做什么呢?

想通后,她便强迫自己微笑,不知不觉间声音也变得格外柔软:“吃饭吧!你眼光真不错,这家店的东西很好吃!”然后,她又命令自己埋头苦干,做出狼吞虎咽的样子。

沈自横看着她,苦涩从舌根处蔓延开来。他的眉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皱得紧紧的,瞳孔急收急缩。他生命里的牵绊已经不再是他的身世,不再是他来自哪里,而是她,简小从。

而且,这个牵绊要放弃,比之前者,难太多太多。

三三场

何忘川调任到C城后,再不像在N城时那样忙碌。一方面是因为公司在C城的业务才刚起步,本来就无甚可忙的,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注意控制工作时间和业余时间,尽量争取多一些和简小从相处的时间,他不想再错过简小从任何一次的心理成长和□动。

五一长假来临之前,何忘川就先结束了自己手头上的众多工作,早早的订好了良村的住所,决定和简小从去那里度过长假。简小从的工作虽然忙,也不过只是兼职,所以,两人的短时旅游就这样敲定下来。

出发前一天晚上,何忘川炖了鸡汤给简小从补身体。他这样对简小从说:“多喝点,补充了体力好尽兴的游玩。”事实上,他是心疼简小从越来越瘦的体形,她不是属于那种特别瘦的女人,但因为骨架小,一瘦就会显得特别瘦。

简小从在何忘川的监督下喝下了一大碗鸡汤,撑得她花了半个小时在房子里走动消化。何忘川边往行李箱里放一些常备药品,边笑意款款的看着她企鹅漫步的模样,道:“吃点健胃消食片么?”边说还边朝她挥了挥药瓶。

简小从翻了个白眼:“先撑死我再帮我消食,何忘川,你就这么不希望我好么?”她总算告别了成长期的忧愁,心情也逐渐转好,开始无所顾忌的开玩笑。

何忘川笑着摇头,收拾完了药品,他又走进简小从的房间,在门口处驻足道:“衣服我帮你捡?”

简小从大惊,一个箭步就朝何忘川奔来,那张时常“变色”的脸早已被害羞渲染成了深红色。

她霸住了房间的门框,垂首道:“不,不,方便吧。”他帮她捡衣服,免不了要碰上内衣内裤,那得多尴尬啊。

何忘川的脸色沉了下去:“你还是这样排斥我。”这是一个肯定句。

简小从倏地抬头,何忘川并不避讳在她面前展示他的不快,所以下一秒,简小从又是满腹的内疚,只得支吾着解释:“我不是,不是排斥你。只是觉得……觉得收拾这种事情,我没帮你就已经很没品了,不该让你为我……”

何忘川长手伸向她的脑袋,顺了顺她的头发,苦笑着说:“小从,只是收拾衣服而已。”只是,收拾衣服而已。他作为一个男人,并不介意为心爱的女人收拾衣服,他介意的是,那个女人介意他。

简小从的心情随着她脑袋的垂下也低落了下去,晌久,她才开口:“对不起。”

她好像一直在做错事,一直在惹何忘川不高兴,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似乎没有那种可以勉强自己去让何忘川高兴的觉悟。就比如收拾衣服这种事,她没办法为了证明自己其实不排斥他而接受他为她整理。即便,那是他对她的好。

何忘川游移到她肩膀的手颓然的垂下,随之,他轻轻叹了口气:“不要收拾到太晚,我们只去七天。”

接着,他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有点响。

简小从在门框处站了很久才回过神,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她怎么和他变成这样了?

她真的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何忘川又恢复到那个“好好先生”的样子,买好了早餐,热好了牛奶,在阳光灿烂的阳台,微笑着对她说:“快去刷牙洗脸,十点的车,吃完就得出发了。”

他的反应让简小从觉得昨天晚上的矛盾是她的一个不好的梦。

简小从愣愣的“哦”了一声,就凌乱着一头头发朝卫生间走去。卫生间洗手台的大镜子让她的两只黑眼圈无所遁形,也让她的眼神里那份奇怪的憋屈轻易现形。

“哎。”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何忘川都对你不计较到了这种程度,你还憋屈什么呢?

一个不求回报只求付出的男人,一个事业有成认真负责的男人,一个孝顺谦恭有礼有貌的男人,一个爱你胜过任何人的男人,不是所有女人都期待的么?

你到底在憋屈什么呢,简小从?

这个牙,她刷了很久。

最后,她将自己的行为归纳为犯贱,贱到她甚至期待何忘川凶她怒她和她争吵,她真不想要这样的迁就。

两人沉默的吃完早餐,出门的时候何忘川接过她的箱子,在她耳侧柔声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怪只怪我……太心急。”何忘川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多少少是有些违心的,他们的婚期快近,他的心急较之常人已经慢了许多许多许多倍了。

可是,他没办法,没办法强迫她,没办法厉色冷脸对她,没办法看她委屈看她不愿意的样子,他并不是一个没办法的男人,可是,他对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简小从的心情彻彻底底的荡到了谷底。

于是,一路都无话。

何忘川的体贴是完整而全面的,给她临窗的位置,给她准备好的晕车药,酸梅,橙皮,口香糖……简小从想到了的,他想到了;简小从忽略的,他也想到了。

简小从看着他体贴的从包裹里掏出一瓶酸梅汁递给她时,她再也承受不住了,转过头去猛地把视线递向远处后移的景物,吹了许久许久的风,她眼眶里的酸涩才慢慢褪去。

下午一点多,两人才终于下了车踏上了良村的土地。五一长假是良村的旅游高峰期,虽然都是一些省内旅游团,但即便如此,良村小道上,古屋里,商店里,人依旧多得扎堆。

良村韵味十足的旅馆里,到处是游动的人群,几位接待小姐很抱歉的解释房间已被订光的事实,仍有游客不死心的扒着已经有房间的旅客请求他们让出房间。

何忘川神色冷然的牵着简小从穿梭在人群里,不知是他的气场太强还是其他,倒是没人过来拉他们。很快,两人便找到了订好的房间,何忘川握着钥匙开了门,又替简小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才起身对她说:“过一会儿我再来找你,我们去吃午饭。”

简小从愣愣的点了点头。

何忘川这才放松的笑了笑,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去了隔壁。

房间里只有一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小床,一张临窗的书桌,两把古朴的木椅,此外,别无其他。房间里的装饰风格也偏古韵,有几幅山水画,简小从没太仔细观察,她还有点晕,一下子就瘫在了床上。

房间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大块暗黄色的水渍,简小从一直盯着那块地方,思绪已然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