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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洁西毒/出版名:唱情歌的少年请别忧伤(45)

“不同的答案会有什么不同的重要性?”白律一秒不落的看着她,一点不愿意错过她的表情。

她又开始犹豫,为自己残存的自尊做着最后的考量。

白律又笑了,不再看她,道:“我不想探究你这样的女人到底为什么能让沈自横为你这样,但是,我很希望,他以后能再也不要和你有任何的牵扯。”扔下了这段话,白律干脆起身,打算离开。

简小从抢在他走之前大声道:“我爱他!”

白律笑了,笑得有些落寞,有些惆怅,却不是为自己。

在亲眼见过沈自横那样颓废的样子以后,他实在对简小从提不起任何好感。可是,他终究是没有办法。

“……我不想再对他的惨状多做描述,如果你了解他,你会知道他最善于自我折磨,而且,放弃整个世界,放弃所有人。可是,他还是这样的生活着,每天规律的生活着……你总该知道,知道这样的他,其实与死了是没什么差别的。”白律的声音越来越轻,以致到最后,简小从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白律一手摩挲着咖啡杯的一侧,继续说:“愿意听一个俗套而又狗血的故事?”

简小从点点头,眼中有泪光盈动。

白律常常的吁了口气,不疾不徐的说:“沈墨是沈自横的母亲,这个……你是知道的。”

“他对沈墨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因为沈墨对他也是一样。哪怕到她临死前,她对沈自横……”白律的表情有些痛苦,简小从看着他,恍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她形容不清楚,只有认真的继续听白律说着。

“……他找了很久,后来也就干脆不找了。他并不知道,他的父亲……亲生父亲,就是我的父亲。”

简小从猛地抬头,那一刹过后,她的眼睛里纷纷闪过震惊、惊讶、不解、不信……最后,是了然。

白律苦笑:“很无奈吧?我从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哥哥……”

“沈自横……完全不知道?”简小从问。

白律:“他不必知道,已经不在乎了。况且,我父亲……也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简小从没有见过白律这样的表情,事实上,他看起来让人有些心疼。

对白律,她曾经有过怀疑,他那样喜欢沈自横,那样关心他,仿佛真是爱他,可是,他却那样帮她,在沈自横走后为他们制造相遇的机会,为他们铺好道路……虽然,那道路被简小从自己毁了。

白律半晌无话,似是陷入了沉思。

简小从眼神坚定的开口:“我要去找他,请你……帮助我。”

白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她,大概是满意了什么,他的神情松弛了一些,却仍旧挂着无奈的笑:“我也找不到他,他大概还在法国,也可能早就离开了。他任何的联系方式……我都没有了。”

那一瞬间,简小从觉得天黑了,还摇摇欲坠。

连带着,头疼欲裂。

见她世界末日一般的脸,白律又叹了声气,掏出手机飞快按好几行字,发送。

简小从的手机“嘟嘟”震动起来。

“这是他的电子邮箱,大概是唯一能联系到他的方式。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定时收看信件,但是……比起你去法国大海捞针……当然,如果你执意要去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好过问的。”

简小从:“谢谢。”

然后,她突然拿出手机,打开消息,快速扫了一眼后,又萌生出一种剧烈的冲动,一种一秒都不能多等的冲动,一种仿佛再晚一点她就要后悔一生的冲动。她飞快告别了正端起杯子喝咖啡的白律,起身,离开咖啡厅,一路奔跑冲回了宿舍,急切的开了电脑,打开文档,那一刹,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于是,她的手腾飞在键盘上,一行一行的字在空白的文档上诞生,她几乎是在这样一种冲动的驱使下写完了几页,然后,她找出邮箱,复制,粘贴,发送。

一口始终喘不出来的气终于顺利的,喘了出来。

她趴在书桌上,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四十六)

简小从的毕业酒会进行到了很晚,和雷莎莎他们一起喝得有些多,她一路踉跄回的宿舍。

在楼下的一颗大树下,她收住脚步,突然不想上楼,便在路旁的水泥道上坐了下来。夏天的夜晚有虫鸣声,混合着她脑子里的酒精,一齐在她耳边上演一曲一曲奏鸣曲。她有些痛。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又猛地站起来,朝宿舍奔去。

速度太快,心太急,步子又太慌乱,让她在楼梯上接连摔了好几跤。

掏钥匙开门又花了不少时间,她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进了屋,电脑一直开着,只是退回到待机状态,她猛地移了移鼠标,弹出电脑画面。文档是空白的,她的眼前却是满满的,满腔满腔的话,她却敲不出一个字来。

她后悔自己喝了太多酒,失去了正常思维,可是,这一年多以来,她每天一封邮件,几乎一天不差,今天,即便太晚,她也不想落下。

可是,敲不出字来。手根本不听使唤,没办法键字如飞。

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她强行打出三个字,能代表千言万语的三个字。终于放弃。

然后,她又一遍一遍的用鼠标复制,粘贴,复制,粘贴……

她的脑袋就瘫在笔记本电脑旁,目光死死的盯着文档里被粘贴出的字,直到占据了整个页面,她还在粘贴。

每贴一次,她的心就痛一次。

“我爱你。

我从未发现过自己有这样的耐心,愿意在每一个没有人的夜只想着你,想着你给我的,并不多的回忆。我没有你那样的画笔,画不出你的样子,只能在脑子里模糊的勾画着一些情景,骗自己幸福。

我爱你。

在原地一直这样等着,等着你出现,幻想着每一个疑似的背影就是你,然后,每一天都在这样的错觉中浑浑噩噩。

你会回来吗?会回来吗?

不会,我知道。

我爱你。

我恨自己,把日子过得像是凌迟。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受这样的煎熬。我曾经发了疯的想着,或许我该认识新的人,或许我该开始新的生活。也许,你早已开始了你的新生。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可以把任何一张脸看成你的,把任何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成你的,我没有办法去容纳下一个人。

我爱你。

雷莎莎说,失恋是大伤,没有创可贴可贴,只有靠时间让它自己结疤。我试过她的方法,每天都平淡度过,企图用时间淡忘一切。可是,我想我大概是有神经病,每次快忘了的事情,我又强迫自己去想起,哪怕一个小细节都不愿意放过。

我想,大概是我们可值得回忆的太少。以至于,我们每一次的争吵,每一次的伤害,我都当做幸福来铭记。

这样的我,要怎么治好伤?”

一整页的信,数不清重复的字样。

简小从点了发送。

关了电脑,再抬头时,桌上又是一片湿迹。

一周后,简小从接到通知。所有原来住在老教职工宿舍的新聘教职工都要按规定在三天后迁去新宿舍。简小从有一万个不愿意,终是无法。那个周六的一大早,她端着温热的苦咖啡站在阳台上留恋这最后的景色。

错眼间看到旁边几栋同样是老职工宿舍的红墙上刷满了白漆。一诧之间,她的神色又恢复如常,大概,真是要离开了。

下午接到教务办的电话,去领了自己的履历表。

在教务办门口模糊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跳猛增,循声回望时,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她幻听幻视的经验太多,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习惯在失望之后陷入更失望,只是,失望对她来说已是平常。

转身离去,她没有看见身后那个遥望她的身影。

临迁居的前一天晚上,简小从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今天下午,大部分原来住在这里的老师和辅导员都已经搬走了,只有她一个人拖到了期限的最后一天,在这个夏日的傍晚,她发送完了邮件,又踱到阳台,夜空很黑很高,她这样仰望着它,心里总闪过一阵一阵的凄然。

搬离了这里,大概……许多回忆也要随之离去了。

她决定最后再爬一次沈自横家的阳台。

事实上,她就是这么做的。

猛地又看见前天早上看见的那几栋被刷了白漆的红墙,似乎被什么大的幕布遮住了,简小从看不见。

收回视线,她缓步走进沈自横的宿舍,又缓缓走进房间……

她永远也没有想过,在那间黑暗里很久的房间会看见光亮。

一如简小从第一次在这房间里看见沈自横。

他的电脑开着,荧屏的光衬在他的脸上。

不同的是,他看着她和她看着他的目光已完全不同。

简小从站在门口很久,一动不动。

她觉得自己心跳停止了,她觉得自己幻视到了一种可怕的极限。

可是,她不愿意破坏这视觉,她想,她如果手里有个遥控器,一定让这画面永永远远定格。

她思念透了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

“过来。”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简小从自己在发抖,没有听出这声音里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