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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国民拍档(出书版)(13)+番外

会议室有人弱弱地说:“这不太好吧?很多粉丝都是从外地——还有从国外赶来的,他们对这次演出很期待,如果延期,他们势必要闹事。主办方很难做,公司更难做。”

椎香看向那人,眼神又冷又刺:“我说过了,团员现在的状态都很差,以这种状态演出,你觉得粉丝会很高兴?”

那人不说话了。

会议室一时没人敢接话,在座的都是娱乐圈摸爬滚打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资深人士,可在椎香面前,除了方雯,没人敢直接和他起冲突。不是怕他,只是还得依靠他。在圈里混越久的人越明白,椎香才是整个“天胜艺光”的摇钱树。

就在这时,会议室里响起一个混杂着电波的声音:“演出不能延期,其他什么都好商量。”

椎香的视线落在会议室里的电话上。

林奇的声音不疾不徐:“极锋的消息是中午发出去的,下午两点半,港股会开盘。我希望,在两点半之前,你们最好能出一个解决方案,然后立刻找媒体发出去。公司最近是关键时期,股价不能波动太大。至于椎香……”

会议室众人没能把林奇的这番话听完,因为椎香走过去直接切断了电话线。他就站在电话旁边,凌厉地扫了一圈会议室里面面相觑的众人,问:“在座的有法务吗?”

有人应了声:“我是。”

“方便和我说一下现在和公司解约的后果吗?”

“椎香!”方雯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她的声音不大,却饱含怒气。

椎香没有理她,他也没有继续追问法务,而是沉默。

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划过,椎香再度开口:“我知道这几天在座的各位都很辛苦,我刚刚已经试过和你们友好沟通,没用。艺人是人,不是买卖。”

在众人僵持的时刻,魏禾突然推门而入,他喘着粗气,对上椎香的目光,急道:“毕毕他……”

椎香没有等魏禾说完,已经疾步离开会议室。

方雯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招手安抚住会议室里的众人,道:“大家先继续就之前林总的安排商量方案,成员这边交给我。”

话毕,她也跟了出去。

她跑得很快,赶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进了电梯。

椎香和魏禾都站在里面,魏禾朝她点头打了个招呼,椎香则连余光都没有掠过她。

酒店会议室在二楼,成员们住的楼层在顶层,由主办方包下的一整层。电梯到达时,椎香率先一步走了出去,方雯跟在他身后。

在走廊的尽头,方雯看见毕可因的房间门口站着几个人:皮皮、万觉和饶青曜。即使魏禾没有明说,凭这情形,方雯也大概猜到毕可因现在是什么状况。这时,她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听从了椎香的意见,只给乐团留了皮皮一个助理;如果坚持给每个成员都配助理,这时候就不会这么缺人,以致凡事都要靠她自己。

椎香在毕可因的房门前停住,身旁的万觉替他刷开了门卡,进门之前,他转身挡在方雯面前:“你别进来。”

方雯刚想开口说话,椎香只丢给她不容拒绝的警告眼神,自己推门进了房间。

6

薛一颜当然也看到了极锋发的那条微博,她当时正在做头发,负责她的造型的发型师和造型师看到微博都疯了,也没顾及她在,热情地交换着各自看到的热门转发。薛一颜被迫听了许多言论,这让她更深切地认识到,CraB这支团队,除了拥有大量追捧者,还潜藏着不少希望他们快点完蛋的人,就像光环背后的阴影。

然后,万觉来找她。他就站在门口,道:“小薛,方便跟我走一趟吗?”

薛一颜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许多内容,她没有犹豫,直接起身,朝他微笑道:“走吧。”

毕可因房门前围着的人很多,万觉领着薛一颜往人群处走。

方雯看到她有些意外,直问:“小薛,你怎么过来了?”

万觉开口替她解释:“是椎香的意思。”

方雯的神情越发奇怪,却没有制止她,眼看着万觉给她刷开了房门,又把她送了进去。这之后,方雯的视线从万觉脸上一一流转过每位成员,心中疑虑更甚。

皮皮站在最角落的地方,一脸煞白。方雯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跟上自己。

这里正发生的一切,方雯有太多还来不及知道的事情,她需要尽快跟上进度。

毕可因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拉得死紧。只有门口的淋浴间里亮着一盏小灯,照亮的地方只有门口那一区,薛一颜得以看见靠在墙边的椎香。

他当然也立刻看见了她。

薛一颜用眼神询问毕可因在哪儿。

椎香头一偏,朝她指了个方位,是窗口。薛一颜先借着微光看见地上一双赤脚,随后确认了毕可因的位置,他就站在窗边,把自己夹在遮光帘和窗帘中间。

薛一颜点点头,明白椎香要她来的意思。她扫了一眼淋浴间,用眼神示意椎香进里面去。

两人以最细小的声音完成了到淋浴间并且关上门的动作。怕淋浴间隔音效果不好,薛一颜音量压得非常小:“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椎香低头凑近她,也压低声音:“不好。”

薛一颜只觉得左脸颊一阵微热划过,定了定心神,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椎香看着她:“我希望他活着。”

薛一颜一直盯着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椎香眼睛一闪,继而极专注地看着薛一颜:“你不会不管,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他,而是这件事。”

薛一颜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心脏也一阵短促地慌乱——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泄露的心境,也为椎香的洞察力。随后她轻声道:“我会尽力。你待会儿能出去吗?”

“不能。”椎香的语气十分坚定,“如果有意外,你拦不住。”

薛一颜没有立刻回答,她偏头看见洗手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漂成了银色,还没来得及做造型,耷拉在两侧,活像一个妖怪。

椎香靠在门边,头发也是只做了一半的造型,颜色由之前的黑色换成另外一种无法形容的渐变色,又冶艳又妖娆,也像一个妖怪。

这一刻,薛一颜忽然觉得他和自己是一类人,都执着地守护着自己在意的那部分,即使全世界都试图来破坏,他们依然坚持着,顽强又自我。

“好。”薛一颜终于说。

两人再次一起轻声离开淋浴间。椎香照旧倚墙而立,薛一颜则脱了鞋,在椎香眼神的默许下,踩着地上松软的地毯走向窗边。

“你是谁?”毕可因突然问,他的声音干涩得令人心疼。

薛一颜闻言只好停下步子,挨着床边坐了下去,她说:“我是薛一颜。”

“出去。”毕可因说,决然而迅速。

“我不会留很久,你先听我说一句话再确定是不是要立刻赶我走。”薛一颜这句话说得飞快。

毕可因没有回答她。

薛一颜整理了一下情绪,将语速放得很慢:“我有一位叔叔,他和他的女友都是吸毒过量死的,死的时候不到三十五岁。”

毕可因仍旧沉默。

薛一颜知道自己暂时得到了许可。她眼神闪动,像一个平静的叙事者,缓缓道:“很抱歉上次对你用词很过分,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们的影子,他们死的时候我才十一岁。”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们在九十年代都是特别红的明星,红到什么程度呢?如果放到现在,应该不会比CraB差吧。叔叔是唱作俱佳的歌手,他女朋友一直是唱片界销量冠军。他们当年一直被誉为‘神仙眷侣’,总之特别风光,不过我并不清楚。我从小和我奶奶一起生活,长到七岁才第一次见到他们。”

“那时候,他们已经染上毒瘾,唱片公司为了保护他们,对外说他们去泰国隐居,信了佛。其实他们一直在国内,在豫安市。唱片公司给他们买了一套郊区的独栋的大房子,由我奶奶照顾他们。”

“我频繁地见到他们毒瘾发作的样子,这对情侣没有正式结婚,但非常恩爱,毒瘾总是一起发作。尽管我奶奶会想方设法不让我看到这些,但我还是看到了。我那时候觉得他们很可怕,我找不到形容词形容他们当时的状态,我觉得他们不像人,像鬼。”

薛一颜停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把自己大概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袒露人前,还要尽可能地显得平静。

“他们其实是你父母吧?”毕可因突然说。

这话过后,房间里一时静得只有空调制冷的声音。春森六月底的夏日午后,外面热如沙漠,房间里却冻如冰窖。毕可因仍旧把自己藏在两道帘子之间,没有动作。

薛一颜心中翻滚绞痛了很久,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说:“这么容易就猜到了啊。”

毕可因没有回话。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薛一颜接着说:“我的奶奶非常疼爱我,不过,那时候我不懂事,不懂知足。我对爸妈还有更多的期待和幻想,我总觉得啊……他们一定会给我加倍的爱。”

“直到和他们一起住了四年,这些幻想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一点一点消磨殆尽。后来他们死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很轻松、很解脱、很快乐。奶奶终于不用再辛苦,而我也不用再见他们可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