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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郎(127)

“这是响哥的居处。”白玉郎小声道。冉非泽点头,没应声,直接去摸那书桌后面,那后头确有暗格,暗格里有信,冉非泽心里一动,把信拿了出来。

白玉郎大吃一惊:“这里为何会有机关?”

“这是暗格。”冉非泽习惯性纠错,哎,实在是被他家姑娘训练出来了,抓语病总是又快又准。他认真看那信,果然啊果然,竟然全被苏小培料中了。他把信递给了白玉郎,白玉郎接过一看,继续吃惊:“响哥这是何意?这先生是何人?”

“我先前未与你说,便是因着无凭无据,说了你也许将信将疑,反而坏事,如今白纸黑字铁证在此,我也好与你讲明白。”冉非泽把信再放回暗格,拉了白玉郎出去,寻了个角落跃上屋顶,既避人耳目,又能将下面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主要重点在杜成明的暗桩组织和所行恶事上,这暗格所在,便是他们互通消息之用。

白玉郎听得说不出话来,难怪在武镇的时候冉叔嘱咐他要跟好杜大人,原来这事情里竟然有这些门门道道。可刘响是好兄弟,真是万没想到他会与平洲城及江湖败类们同流合污了。白玉郎简直不敢相信,可再一想那信,确确实实摆在那呢,冉叔确实说得对,若不是有那证物,他定是无法信的。

“我们,我们要把响哥拘起来审一审?”

“如今只有他的留信一封,且信上只说了对苏姑娘身份的推断及被姑娘识破的恐虑,并示明说他们干了什么勾当,未称呼那先生姓名,也只字未提那先生是何身份,如此就算逮着他也无大用,他若想抵赖,拒不认罪我等也是麻烦,再者说,他们组织庞大,桩子甚多,如今只一个刘响而已,抓了他便是教其他人埋得更深了去,反而无益。我们放长线钓大鱼,且看刘响会与何人联络如何行|事,之后再议。”

白玉郎听得有些紧张,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忙道:“我们赶紧与秦大人商议商议,也好组织弟兄人手一道行|事。”

“不行。”冉非泽一摆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式。“方才我不是说了,尚不知他们的暗桩都有何人,若无绝对把握,多一人知道便多一份风险。”他顿了一顿,认真严肃:“老六,这衙门里头,我如今只信得你一人。”

白玉郎听得此言,腰杆笔直。

“莫要告诉任何人,这衙门里头,你且当着人人可疑,需处处小心。刘响此人做得暗桩必是有些城府,你莫大意,莫刻意盯他,倒是多留心他周围,把他身边接应的人挖出来,这府衙里头他必不是孤身一人做这事的。”

白玉郎连连点头:“冉叔放心,当日武镇之时,我不是也把那杜大人盯得好好的嘛,我有分寸,不会露马脚的。冉叔方才把那信再放回去,定要想等接头人来取信时抓个正着,顺藤摸瓜对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我知道该如何办的。”

“嗯,那这重责大任可就托付给你了。”

“冉叔放心,我晓得厉害干系,那些枉死冤魂,定不教她们白白丢了性命,定要揪出真凶严惩。”

冉非泽拍拍他的肩,“我晓得,你做捕快就是这个,我晓得的。”

白玉郎听得,眼泪差点下来,人生难得一知己啊,叔!

让冉非泽与白玉郎在屋顶上认真计划如何行|事的时候,刘响也在师爷书房里认真应对苏小培。趁着另一捕快在与其他师爷讨论一桩案的时候,他走近了苏小培,看到她在看罗奎的案子卷宗,他的心咯噔一下,打起了警惕,他问:“此案早已了结,苏姑娘缘何又看?”

苏小培从卷宗里抬头,刘响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她目光中另有深意,他听得苏小培答:“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些事我定然不会弃之不理的。”

刘响皱了眉头:“姑娘何意?”

“我是说,罗灵儿之死,我有了新的推断。”

刘响的心怦怦跳得快了,但他脸上未动声色,他觉得自己控制得很好,他坐在了苏小培的面前。“姑娘请说。”

苏小培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确信,罗灵儿确是有位旧识,那旧识颇有些本事,在府衙里头也有些相识关系,他能听说到不少官府办差的细节。罗灵儿对常君有情,那旧识知道,他与罗灵儿相处颇有些距离,他对此不满意,拉近关系将人套牢的方法之一,便是制造一些他们共同的秘密。于是,这位旧识找了机会给罗灵儿出了主意,能为她铲除常君的未婚娘子司马婉清。”

“姑娘想得未免太远了些。”刘响笑起来,他必须要说些话做些动作才能不让自己的脸绷得太紧。苏小培想得确是太远了些,而且太准了些。刘响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要杀司马婉清,杀了便是,只要未留线索未露马脚自然查不出来。姑娘说的那人若是真有法子,何必多此一举?罗奎当日供认,是他杀了人情急之下才想到的法子。”

苏小培摇头:“只是劝人杀灭对手这可不是什么高招,我说了,那人的意图并不是为了教唆杀人,他是为了亲近罗灵儿,让罗灵儿能与他绑在一块,引她进深渊泥潭,让她钦佩仰慕才是他想要的。杀掉司马婉清不难,但还要阻断司马婉如这个妹妹与常君在一起的可能性,须得做到一箭双雕,这才不易。罗灵儿对常君有情,那她对常君与司马婉如之间的情意也许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明白。所以,这个旧识抓|住了机会,他告诉罗灵儿有这么一个奸杀待字闺中小姐的淫贼,若是这个淫贼杀了司马婉清,那么死的不止是人,还有名声,而且不止司马婉清一人的名声,是整个司马府的名声,就连司马婉如也会被牵连。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常府是绝不会让常君娶司马家的姑娘了。”

刘响又笑笑,他动了动,挪了挪坐的姿势,又道:“这也不对,既是那人希望罗灵儿仰慕自己,却又这般帮罗灵儿扫除对手,那罗灵儿岂不是会嫁给常君,于那人又有何好处?”

“好处便是,一旦罗灵儿走错这步,她便有了把柄落在这人的手上。共谋恶事,有了把柄,这便是自己人了。罗灵儿做完这件事之后,那人便可用此事威胁拿捏着她,她连累了父亲一起行凶,她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父亲的安危。所以,如果这件事没被官府查清,那人与罗灵儿继续发展下去,便会是这个路子。罗灵儿又被诱哄又被威胁,便只能弃了常君,投入那人的怀抱。”

刘响这次笑不出来了。他不得不起身,去另一旁的桌子那给自己倒杯水喝,借以平复镇定一下心神。

这苏小培定是妖女,绝对是。他越发的笃定了。怎么可能有这般神乎其神的推断,仿佛事情就在她眼前发生一般。很好,看来他没法再心存侥幸了,既如此,该发生的就得发生吧。这般一想,他反而镇定了。他假意也给苏小培倒了一杯水,以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苏小培似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待他回转回来,继续与他说。“刘大人也知道,之后罗奎被捕,将所有的事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便打乱了那人原先的计划,而罗灵儿与常君之间再无可能,却又正中他的下怀。这时候,他将计就计,趁虚而入,频频表现了关怀,又表示自己一定会想法照顾狱中的罗奎。为了转移罗灵儿对父亲被捕判刑的怨恨,为免罗灵儿将这事的失败责怪于他,这人定是说了许多我的不是,是我坏了罗灵儿的妙计,是我让罗奎锒铛入狱,罗灵儿有了憎恨的目标,自然便不会多想其他。甚至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感觉更近一步。再然后,我于一次婆媳纷争小案中用了记事之法,府尹大人很感兴趣,想着是不是能用在审讯人犯上,这时候,那人心里有些慌,他不能让冒险让我重审罗奎,他怕再出差错,于是,他把罗奎杀了。”

刘响没说话,也没动,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苏小培继续道:“罗奎一死,罗灵儿心中必是大悲,那人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他安排她去了平洲城安顿,想着距离虽远,但心是贴近了。他们坐在同一条船上,相依为命。可是罗灵儿并不安于现状,她恨我,她一心惦记着要杀我报仇。但那人并不打算帮她这般做,因为,那人的身后,还有一位支持者,那人不允许他这般做。那支持人,说来与我也有些渊源,便是我的同乡,给我写家乡文字信的那位。”

苏小培看了看刘响,看到他认真倾听,一脸镇定的表情,她笑了笑。“我同乡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刘大人是知道的,武镇那头的两桩命案便是他犯下的。但他并不打算杀我,因为我们的家乡真是很远,在此处相遇,非常不容易。他觉得难得有伴,正打算戏弄我一番,于是他让那人给我递了信挑衅吓唬于我。这只是第一步,我相信后头原本应该还有许多步,但这一切被罗灵儿打乱了,罗灵儿那天晚上潜入我屋里,将我杀死。”

刘响仍是不说话,苏小培继续说了下去:“对此那人是知道的,他应该知道罗灵儿回了宁安城,因为罗灵儿没有别的依靠了,她回来,定是找过他,他将罗灵儿安顿好住处,他也许还劝阻过她,但没有成功。然后他并没有太粗暴的制止这事,因为他对罗灵儿有愧疚之心,杀了我能让罗灵儿高兴,只要让她高兴,他是愿意的。但他做错了。他没料到,高兴一时却会后悔一世。我那老乡发现我死了,大发雷霆,他非常生气,竟然有人会不听他的话,不按他的嘱咐办事。他要惩罚他们,严惩。于是,他要求那人亲手杀了罗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