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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郎(131)

苏小培去了,先不说话,只看他半晌。史大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忍不住将头低下。这时苏小培突然开口:“不敢看我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害怕,一种是心虚。我是个姑娘家,不打不骂你,还未开口,有何可怕,所以你定是心虚了。我们去了那屋子,那里头的姑娘确是被劫了。”

史大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摇头道:“我不心虚,我未做坏事,何来心虚。我来报案,是被人逼|迫的。我没见过那什么屋子,也不认得那姑娘,我未曾做恶事。”

“每一个犯了案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行了恶事。”苏小培慢慢悠悠的道。

“我,我与大人都说了,我去后巷拿杂物,有个人突然在我背后出现,他拿了个锋利的匕首,直指我的咽喉,他说要我来报案,内容便是依着他所说的,我若是不听从,便杀了我。我不敢不从,立时便来了,我这一路,还觉得他在背后盯着我。”

“他是何模样?”

“不晓得。没看到。”

“穿的什么衣裳?”

“我只注意那匕首了,还有那件粗布花裙,那是半截的,明显是被人划破的。”

“那人有多高?”

“我不知道。”

“你与他说话多久?”

“没,没多久。便是他嘱咐我要做什么,然后让我重复了两遍,先头我说错了地方,他让我再说两遍,全对了,便喝令我速去,他说他会一直盯着我,若是做得不好,便杀了我。”史大想到仍在后怕,“我,我便速速来了。”

苏小培点点头,“所以,你们二人前前后后交谈定是不下十句。这十句的工夫,你只知道他拿着匕首拿着衣裙,却不知道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也不知道他是何模样,何地的口音?”

“他,他,也许他穿着披风掩了身形,也许他蒙着面,我瞧不清呢。”史大突然想到了,赶紧说。

“这会他又穿着披风蒙着面了?”苏小培冷笑,“你道他在你身后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尾随你监视着让你报案,他穿着披风蒙着面,是怕这满大街的人不瞧着见他古怪对他起疑吗?”

史大转着眼睛,确是如此,可他确是不清楚那人的打扮模样,他抱着头,差点又哭了。“可是事实确是如此,我未曾说谎。”

“有一类人,自己犯了案,然后自己装成证人跑来报案,装得无辜,企图避逃罪责。”

“不是我,不是我所为。我确是被人逼|迫来的,我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有屋子,我也不知道哪里是不是有姑娘。”

“谁信你呢?谁会相信,你与人相谈十余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苏小培淡淡一句,便将史大打崩溃了。“真不是我所为,真不是我。我就该拼着一死也不要来的,可他真会杀我的,他真会。”

“史大,你叫史大对吧?”苏小培轻轻敲敲桌子,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我想与你说个故事,有一群人,很认真地观看一场争斗,他们关注争斗的两人的动作和他们的奔跑,这时候有一只很显眼的巨大的猴子跑到了场中间,但很快走掉了。最后大家一问,有约近五成的人没有看到那只巨大的猴子。”

史大张大了嘴,有些愣,不是在说他是犯案的疑凶吗,怎么扯到猴子去了?

“那五成的人,眼睛没坏,脑子正常,但就是没看到那猴子,按理这么大的猴子跑进来,怎么可能看不到?但他们未曾说谎,确实没看到。史大,这样的状况,称之为无意视盲。这个你一定未曾听说过,很少人知道,像我这般有本事的方可知。这说的是当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其它就他看来不重要的事有可能就会忽略掉,虽然那些事非常明显,显而易见,但他就是看不到。你说,这个是不是就是你的状况?”

史大听得愣愣的,似乎听懂了,但又有些绕,但他本能地点头,而后很用力的点头。“对,对,我便是如此的,那刀太可怕,我得看着它,我怕它刺过来,就是如此,我才没见着那人的样貌的。”

苏小培点头:“只是这样的事,只有我会相信。我还能让别人也相信。我是来帮助你的,史大。”

☆、100第100章

第100章

罗平近来有些坐立不安,从死牢里死里逃生的喜悦在这段日子里已经被消耗殆尽。这位白四爷在突如其来的大火中将他随手救下,他使尽所有拍须溜马的本事讨好他,让他得已一直跟随他。白四爷自己也是死罪之身,是以东躲西藏,最后来到这宁安城。

在这宁安城里,他们过了好一段安逸逍遥的日子,死牢大火的风声过去,似乎也无人察觉他们二人逃了出来,在官府那儿,他们二人已是死人,没人再追查他们,也没人再在意他们,于是他们自由了。

罗平那是相当欢喜。而这白四爷也确实是很有几手,不但朋友众多,钱银无忧,去哪都有好居处,酒菜享乐也是不少,罗平觉得跟着他委实不错。可这白四爷也是个有想法的,他听说之前他把劫来的女子压制得妥妥当当,言听计从,甚至帮过来帮他再劫别人,这四爷也有了歪心思,他想招那个教他这几手的人到麾下,为他办事。

罗平是愿意讨好他的,可他除了只记得那人说过他在宁安城外,再记不起别的来。其实他也无甚大志,不想做什么大事,只求好吃好喝有姑娘供他摆布便好。但四爷一横起来他也是怕的,于是在酒楼里打探听了听常来常往的人说话动静,让他辩一辩人声,四爷说他们这般的人都好同个去处,若他真是宁安城的,在这处定能找出来。他还说,若是找出这个人了,定有他的好处。

罗平很想要好处,也很想让四爷觉得他有大用处,但他确实记不清那人的声音了,他听着谁的都不像,又都像。认人这事他不敢随便唬弄,万一四爷一问便问出假来恼了治他一治,他是不想吃苦头。

可也许是因为他这事一直办不妥,四爷恼了,对他冷谈起来,常常出去玩乐也不带上他了,还总抱怨如今日子过得不如意,太没乐趣了些。罗平知道他也是个好色玩意,他这般抱怨,又常常不在,罗平怀疑他定是找乐子去了,而不带上他,与他的话也少了,这是否意味着,他打算把自己丢下?

但罗平细细一想,他觉得白四该是不敢贸然行|事,因为自己知道他还活着,白四定是会担忧他将他供出去。他俩现在在一条船上,他定是不敢将他抛下得罪于他的。如此一想罗平又放心起来。

这日,白老四又要出门去,罗平问他去处,他说他最近办了件大事,虽有些麻烦,但好在没留后患,他想了想,对罗平道,让他中午时分到鼎香茶楼来,他介绍友人与他相识。罗平心中大喜,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份重要了几分。他依着白老四最近的动静,猜测着他是不是耐不住了干了一票。他也老实了太久了,若不是白老四一直压着他,他还真想弄个姑娘玩玩的,但白老四说了他若敢惹出半点麻烦便剁了他的手,所以他压着不敢。如今日子太平久了,白老四是不是自己也耐不住了?

罗平越想越是兴奋,他很期待见到白老四的朋友。按着约定的时候,他早早到了鼎香茶楼,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白老四,倒是茶楼里的气氛不太对。打小就偷鸡摸狗有不少行恶经验的罗平有些警惕了。他转到拐角,小心打量了这茶楼一圈,好几个汉子明显不是来喝茶进膳的,那举止也不似来惯这种地方的人。依罗平的经验,这些人是捕快。

罗平心里咯噔一下,白老四未依约来此,定是出事了。难不成他真是又犯了案,招惹了官差了?罗平努力平复心中的惊恐,打算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先走出去。可就在这时,他眼前看到一个伙计模样给那桌官差上了茶,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手还朝着他这方向指了一指。

罗平猛地进大门那边冲了过去,那桌捕快跳了起来,冲着他大嚷一声:“莫跑!”

不跑才怪!罗平顾不得其他,拼尽全力地逃窜,他可不想回牢里,他不想死。

快到大门处,忽见门口窜出两个捕快模样的堵在那截他。罗平心一横,一手掀了桌子朝门口那两人砸去,那两人侧身闪过,罗平已抄起一把椅子抡向其中一人。那捕快始料不及,被椅子砸到了肩膀,“哎呀”一声倒了地。罗平趁机越过他待要跑出去。

这时一把衙刀冲他砍来,罗平一扭头就地一滚躲了过去,眼角这时已看到使刀之人,竟觉得他分外眼熟,可他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再转头,他看到茶楼的屋角那站着一个人,看身形样貌是个女子,但穿着儒裳戴着儒帽,罗平脑子轰地一下,失声大叫:“是你!又是你这贱人!”

就这么一会的走神,白玉郎已经一刀架他脖子上,脚下一踹,踢得他跪倒在地。白玉郎喝道:“你这恶贼,骂谁呢?”

这时众官差一拥而上,将罗平团团围住。史瑞走到苏小培身边,问道:“是他吧?定是他吧?”

苏小培点点头:“多谢相助,待我们审出真|相,还你一个清白。”她连吓带哄,终于是将史瑞镇住,无须骗他见过罗平,那样太不靠谱,风险也大,只要史瑞足够害怕自己会就此被冤,只要他全盘信任她,相信她的本事和推断,愿配合她在众差面前指认她怀疑的人,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