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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我们回家(317)+番外

作者: 梦云归 阅读记录

他想,过了这个夜晚,白莲衣这一生,怕是再也看不到那美丽的格桑,看不到伊人如花的笑颜,如此……可会遗憾?

案上的烛化成了一池红泪,秋风瑟瑟而过时,倏忽地熄灭了。在最后的一丝光明里,只见那白衣的唇角漾起一抹苦笑,而后轻轻地摇头。

“若鱼,去准备吧。”那几近不可闻的话语,在暗夜中带着某种森然的寒意悄然蔓延开来,仿佛在幽冥回荡,带着丝丝缕缕的悲凉。

是的,若鱼并没有离开,因为一切都来不及了,似乎已经步入绝境,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他只能守着,寸步不离地。

先生的时日已然无多了,若鱼不敢冒险,此时若连他也不在,那白衣就真是一个人了。往后,恐怕也再难寻踪迹。

依那白衣的性子,定然会安排好一切,然后无声无息地稍然躲起,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尘世,化作一堆的白骨。

若鱼想着,就于心不忍,酸酸楚楚难以言尽。最后,也只是从齿缝间挤出一丝叹:“真的没有法子了么?那毕竟……”

是先生的骨肉,是先生所深爱的,真要做得如此决绝?若鱼的手里紧紧攥着张纸,借着月光隐约可见红花几字,约莫是个药方子。

素纸黑字,却字字如血,想那白莲衣此生,不碰屠刀,不造杀业,曾立愿成佛,度众生离苦。却不想,在这临了时候,还要为来世,种了恶因。

可是啊。

“但凡还有一丝的希望,我也断然不会行此下策。”那白衣的声音嘶哑,是那般的无奈与沉痛,在这黑漆漆的屋里,回荡开来。

若鱼坐在窗外,他看不到秋月白的神情,却仍能感受到那种深深的绝望,仿佛要令人窒息了般。

若鱼仰头望苍穹,只恨皇天无情,何以将人逼迫至此,想来先生也未疯魔,委实让人敬佩得紧。略做犹豫,迟疑又问:“这么做的话,真的没问题吗?”

那白衣摇了摇头。

不知所要表达的是何意?是在回答说,没关系的不要紧。还是因为,那白衣也有预料不到的未来,也有会赌没把握的局。

若鱼自然没看到他摇头,只是停顿了许久,才随着风又一声的叹息:“她会恨你的。”

那白衣的呼吸一滞,瞳孔骤然收缩,悲痛霎时间弥散开,他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头抵着窗柩微微喘气。

久久,他几乎耗尽所有力气,努力地扯着一抹笑,苦涩如黄莲:“那就恨吧……”

微风一拂,那声低喃霎时消弭。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低如呓语:“若鱼,她还年轻。”

闻之,若鱼盯着那几近圆满的银月,以似笑非笑的神情,发出长长地一声叹息:“先生何苦执意如此。”

如果太累了撑不住了,就算依靠别人也是可以的,没有人会责怪的,也没有人会嫌弃的,何必自个儿逞强?

若鱼多想将一切托盘而出,将所有误会一一洗清,告诉大家先生受承受的委屈。这样的话,他家先生也不至于如此自苦,不至于要到众叛亲离的境地。

可是他不能!

因为若鱼深知,先生这么做的缘由,他不能辜负了先生的一片苦心,也不能断送了那丫头的一生。他噎住满眼满心的酸楚,双眉敛皱,默然低眸,目光落在静园角落的那间屋宇。

两年前,那丫头就住在那里,固执地爱上了清冷的白衣,从宛丘追到了漠北,从漠北跟到了沛阳,一路的艰辛不易,若非是情深不移,怕早就已经放弃,也修不得月下的姻缘。

而那份爱,已然超越了生死界,如果那白衣离开了,纵是碧落黄泉,安歌也定然会奋勇追随。而这,便是若鱼不能说的理由。

秋月白淡淡地笑,淡淡地如同白月光,而后又风轻云淡地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苦些又何妨?”

如果选择了欺瞒,能换得她的一世安康,他苦些又何妨?左右是要离开,只要大家都好好的,他苦些又何妨?

可是若有一日,大家都知道了真相,而逝者已矣,所有的愧该向谁补偿?所有的罪该向何处惭悔?

若鱼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几乎要落泪。他跳下了窗户,落荒而逃般的,将身影隐入无边的暗夜,只留下了一声悠悠的叹息:“先生才是这世间,最最残忍的人。”

那白衣也依旧笑着,背靠着冰冷的墙,一点点滑坐下去,他举目仰望,不见苍穹,无处发泄。只有冰凉的泪水流过眼角,苍白无力如命运一般。

他伸手撑着地,费力地想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地,又重新摔倒在无尽黑暗里,极为痛苦发出一声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