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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我们回家(337)+番外

作者: 梦云归 阅读记录

“莲衣,不要走……等等我,莲衣……莲衣!”她泪痕满目,染湿了孤枕寒衾,抬手徒空一抓,骤然惊醒。

她瞪大双眸,愣愣地盯着房盯,急促的呼吸仍未平复,浑身上下都浸透着一场虚空大梦的悲凉。

她梦见莲衣了,可他又那样猝不及防地消失不见,连道别都没有,只剩她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呼喊着,发了疯地寻找着那白衣。

耳边忽响起了稚嫩的童音,急切又害怕:“三娘,你没事吧?”

是小念啊,她缓缓地坐了起身,轻轻摇头,淡淡微笑:“梦魇着了罢,无妨。”

借着床前的明月光,慕念呆呆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他的三爹爹,她越来越像他了。

安歌温柔含笑,揉了揉慕念的脑袋,柔声问:“小念怎么来了?”

慕念将头垂得很低,声音也放得很低,似乎极不好意思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我……我害怕。”

安歌微微弯了弯唇角,为慕念的信任与坦诚,也似乎只有此时,慕念才像个符合他年龄的孩子,没有那故作老成的深沉。

慕念死死地盯着自己颤抖的手,反复地喃喃着:“我梦见我的手,染了好多好多的血,都是三爹爹的血。”

“莫怕,只是梦罢了,只是梦罢了……”安歌轻轻地将他搂入怀中,细声安抚着小念,也像是在努力地劝慰着自己。

尽管眷恋这如母亲般的怀抱,可慕念觉得自己已经是长大了,能保护三爹爹和三娘,也能保护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所以,他要坚强才是,像三娘一样坚强。

慕念往后退了退,抬手胡乱抹了眼角的泪,只是仍不安地问:我也伤害过三爹爹,他是不是不要小念了?”

“不会的。”安歌摇了摇头,声音愈来愈轻,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舍不得……”

莲衣其实很容易心软的,他一定舍不得,躲在哪里暗自神伤。

舍不得,放不下,可又能如何?命里无缘,天意如此,他实在太累了,放弃了徒然挣扎。

此时面对古佛,他是那般的平静,平静得像失去了灵魂一般,木然地转动手中佛珠。

苍白如鬼的面庞,光洁的额头慢慢地沁出汗水,他依旧从容地颂着般若,仿佛这副身躯的疼痛与他无关。

顿厉的疼痛从心脏蔓延,丝丝缕缕传至了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痛苦了起来。手中的动作一僵,绳子突然在掌中断裂,木珠噼里啪啦落地,四散开去……

他猛地揪起胸口的衣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子颓然一歪,再也无力起身。

仰躺于地,四周的黑暗如墨一般,侵蚀了他眼里所有的神色,让他一双眼眸变得空洞,寂寞得可怕。

寒冷,如坠冰窖的冷。他漠然不动,仿佛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生无可恋……真的生无可恋么?

他的长睫簌簌地颤抖,就如那震翅幼蝶,赢弱而又无力,迷离中强睁了眼,涣散的瞳孔又缓缓拢聚,闪着如星光璀璨的光芒。

他看到了雪,是今冬锦都城的第一场雪,是久违的故乡的雪。

他忽想起,那年冬天父亲送他的狐裘是那样的暖和,让人无比地眷恋着。也许很快就能再见了,父亲可会原谅他?

是莲衣害了白家,都是莲衣的错……滚出去,白家没有你这不肖子孙。

不,不要。他费力地摇头,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眼底皆是惊恐之意,将自己紧紧蜷曲成一团,像极了受伤的小兽。

先生没有家了。他又听见了若鱼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响起,如魔鬼的狞笑萦绕着他,白莲衣没有家了。

最后的最后,在慢慢消失的光亮中,他看到了她。

她就在那种满格桑的屋前,有风她拂起衣袂,眼波流转,青丝飘荡,美得不可方物。她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孩子,温柔地微笑,向他缓缓走来……他也伸出了手。

钻心的痛,彻骨的寒,他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枕着一片的猩红,慢慢地阖上双眼……

“师兄!”那小僧迭声跑了过来,声音听起来惶急到近乎错乱。若是发现得晚些的话……小僧忽不敢再想下去。

那白衣明明已经虚弱不已,这两个月来每日每夜地咳嗽吐血,整个人清瘦到只剩了皮囊包着骨架,裹再多的衣服也像是轻飘飘地,仿佛一不小心就要飞走了。

可纵是如此,但凡那白衣有一丝的清明,便会挣扎着起身来到大殿,静静地跪在佛前惭悔,说不出的虔诚与悲凉。

小僧不知道那白衣的过去,也不知道那白衣为何来此。可每每听那白衣咳嗽着颂经文,他总觉得纵是犯下了多大的罪,慈悲的佛也该早是谅解,何苦那般地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