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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当时(121)

“先前南秦大使在平南郡递文书欲觐见一事,拒绝也是我的意思。”龙大坦然承认,“拒绝是因为,贵国在我平南中兰安排了细作,布下了组织,不轨之心昭然若揭,我让贵国大使回去商议,交出细作名单,表了诚意,便可上京。否则就算去了,你说我国皇上又怎么见他?到时他受辱而归,还不是一般麻烦。到时贵国皇帝难道又会欢喜满意?两国冲突只会更甚。”

霍铭善道:“奏折上只说大萧诬我南秦剿杀边民,潜伏细作,以此为由关闭边贸,拒绝接见讨论相议,使节在平南受辱而归,国威屈折,国民受难,尤其先前与大萧买卖往来的那些商户、矿主,损失惨重,家破人亡,许多已向官府哭诉求告。长期以往,怕是国内也会出乱子。”霍铭善道:“而先前将军所说破获的细作案的相关案情,我却是未曾听说。若是皇上知晓,该是会告诉我,与我相议真假才对。”

“也许他不知情,又也许他已知情却也已确认是我大萧诬蔑,自然就不用相议了。”

霍铭善愣了愣,默然。

龙大问:“右丞相是霍先生举荐出使的,如今右丞相遇害,贵国朝中是何动静?”

“自然忿恨不己,原先劝议和商谈的一派,也无人说话了。”

“还有多少人站在先生这边?”

霍铭善沉默许久,道:“我自辞官后,不掌权职,只辅导皇上念书,于幕后为皇上献些国策,不上朝不议事,时间久了,名望自然不如从前。再者当初为了使计诱敌,我与朝中各臣疏远了些距离……皇上这几年坐稳江山,娶了皇后,生了皇子,与辉王关系和睦,对我的依赖也确不如他刚登基时那般了。”

龙大心中对霍铭善更添几分敬重,如此处境,明知前路凶险,也许布满荆棘陷阱,可他还是冒险请命来了。

“龙将军,我这把年纪了,如今事态危险,我必须回去,将这种种疑虑尽数告之皇上,东凌不得不防。若我们两国交战,怕是东凌会坐收渔人之利。朝中定是有人与东凌勾结,右丞相一死,辉王势力更甚。我当初力荐右丞相出使,也是因为担心若被辉王操纵,怕是到了贵国皇上面前,故意挑衅生事,反倒惹下祸端,点燃战火。只是没料到误入东凌陷阱。将军如此周折,派人几番相寻,且在边境驻守多时,面对种种挑衅亦能按兵不动,守住最后和平机会,我信将军所言。我必须回去,尽快回去。”

“先生,你们所愿一致,目标相同,那么恕我直言,霍先生回去路上,怕还会遭遇伏击,前往贵国京都之路,我的人不好再护送,不然先生勾结外敌之名会被坐实。而就算先生自己幸运得以安全回京,朝中也定早有准备,先生未拿回实证,一句我相信龙将军——毫无说服力。先生所言一字一句,贵国皇上均不会再入耳。先生自身难保,如何成事?”

“我请命前来,便是已将性命之忧抛在了脑后。皇上信与不信,这些话都得有人与他说。就算说完被判通敌叛国,我也要说。二十年前,我眼见着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将士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生命流逝。之后花了多少时间心力,方有国泰民安。”

“如此珍贵,定当珍惜。所以先生更不能回去送死。”

霍铭善皱起眉头,问道:“龙将军有何指教?”

“先生手上可有贵国皇帝命你来使的手谕?”

“自然。虽是秘密行事,但若遇到官员斥问,我也是需名正言顺,师出有名才是。”

“那么霍先生现在最着急的不是回去见贵国皇帝,而是正式出使大萧,觐见我大萧皇帝。”

霍铭善一愣。

龙大道:“贵国右丞相未完成之事,由霍先生完成。”

霍铭善顿时眼前一亮,如醍醐灌顶。“龙将军所言极是。”

“霍先生修书一封,命人送回都城交给贵国皇帝,言明自己一番谈判,已获得上京城面圣机会。如此一来,不管细作案的头目是谁,不管灭杀使节团的凶手是谁,都还有时间继续查探。二十年前,霍先生也曾面圣议和,无论身份名望其实都在右丞相之上,再有我和太守大人力保,霍先生有机会好好将其中缘委与皇上说明。贵国那头自然也要等消息,不能轻举妄动。东凌在这事里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霍铭善抚掌叹道:“所言极是。”

龙大又道:“在我大萧境内,我派人护你,也比你独自赶回南秦安全。一旦面圣成功,我相信凭先生诚恳辩才,定能打动皇上。届时两国好好谈判,免战便有机会。”

霍铭善点头,想了想,再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他向龙大施了一礼,道:“龙将军信我,我必全力以赴,为我南秦国民,为两国和平,就算丢了性命,在所不辞。”

龙大与霍铭善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商议清楚,计划由霍铭善亲笔书信,交由随他而来的谢旭带回南秦。谢旭原也是新皇秦昭德的伺读郎,后跟随霍铭善左右,经霍铭善指点教导,也为秦昭德读书研习等献了不少力。时常在秦昭德跟前走动,深得他信任。书信由他带回,比另一位侍从曹一涵更合适。

龙大对此无异议。他安排卫兵,要将谢旭悄悄地安全送回南秦境内。待确认一切顺利,谢旭平安入境后,他再亲自回趟中兰城,与太守相议霍铭善上京之事。

在龙大于兵营忙碌此事时,太守姚昆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他正陪着夫人蒙佳月处理安若晨的事。他的面前,坐着钱裴、钱世新父子二人。

开场是长长一番客套,解释缘委,介绍情况。

“因着从前与钱老爷定过亲,退亲的时候似有怨结,所以安姑娘是想着与钱老爷当面解释这事,大家不要存了误会,日后也好相见。”姚昆这番客气委婉的说辞未得在场任何人的欣赏,只有钱世新客客气气应话说:“有劳大人了。”

钱裴正眼都未瞧姚昆,蒙佳月他更不放在眼里,他一直盯着安若晨看。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安若晨搞的鬼,不然姚昆有个屁的闲情参合这种窝囊事。

无人说话,安若晨被钱裴盯得,也不示弱地回视回去。钱裴对此颇高兴,笑得阴冷猥琐。

钱世新按捺住心里对钱裴的不满,只得替父亲圆场,道:“太守大人可放心,退亲之事当初办得明明白白,礼数齐全,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他转向安若晨,又道:“安姑娘与龙将军两情相悦,即将共结连理,可喜可贺,届时我们奉上薄礼,聊表恭贺之意。”

安若晨对钱世新笑了笑,道:“多谢钱大人。钱大人客气了。先前的事没了误会那就好。但我还有一事想问钱老爷。”

钱世新看了钱裴一眼,道:“姑娘有何事便请说。”

“前些日子我二妹与我打听是否有我四妹的消息,她说四妹还活着。我再三确认,她皆说听说四妹活着,且消息可靠。我再问,她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那日我与太守夫人一道回了趟安家,安家上上下下,可都不知道四妹活着的消息,若是知道,不会无事人一般。若有消息,也定会向官府报告,求官府找人。我思来想去,觉得提供可靠消息的,必是与我家相熟,进出自由,且极关切我四妹下落的人——那就是钱老爷。”

钱世新再看钱裴一眼,见他似无说话的打算,于是道:“我父亲若有令妹消息,也定会上报官府,会想法让其与家人重聚的。”

“这话我就不敢信了。”安若晨道:“我觉得安老爷希望我四妹与家人重聚的心,不如他自己与四妹重聚的心思来得重呢。”她不待钱世新再说话,直接问钱裴:“我只想问问钱老爷,是从何得知我四妹活着?”

钱裴摇摇头,一脸无辜:“我怎会知道你四妹活着?”

“钱老爷是说与我二妹说这消息的,并非钱老爷?”

“那是自然。我要说,也会与你爹爹说,怎会与你二妹说呢?”

“既如此,那我只好请太守大人将我二妹召来问问,究竟是何情况。此事关系细作,若她不从实招来,还请太守大人板子伺候。”安若晨冷冷地道。

钱世新闻言皱眉,转向钱裴问:“父亲,是否真与你有关?”

钱裴盯着安若晨看了片刻,回道:“我想起来了,好似我确与二姑娘玩笑提过这事。没想到她当真了。”

“父亲!”钱世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忿然模样。他吸了两口气,转头对安若晨和姚昆道:“是家父行事不妥当,惹来猜忌麻烦,我替他向安姑娘赔不是。”

可安若晨却未罢休,她道:“这玩笑不好笑,且我说的与细作有关也不是玩笑。太守大人可还记得,当初我报官之时所说的话,我四妹莫名失踪,许是细作所为,也许他们欲拿四妹要挟于我。时间过去这许久了,四妹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我,一个重要的细作证人,在中兰城里来来回回游走,查到了刘则等人的案情,我于细作来说,是个祸害,可他们杀了一个又一个,却未杀我。我一直希望,是因为我四妹活着,他们在等时机用她要挟我。如今,传递这个消息给我的,是钱老爷。我想请问,钱老爷,你是细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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