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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当时(269)

石灵崖。

鲁升很不安。那个不知身份潜逃出去的公子让他总觉得会是个大隐患。他琢磨数日,终还是决定给通城那头写封信禀报这事。

用暗语将信写好,封上火漆,放入竹筒,交给他的驿兵。这驿兵刘广只送秘密信函,对事情该怎么办很是清楚。

刘广出发了,可刚出营门没多久,却被人拦了下来。

拦下他的卫兵搜他的身,劫他的信,还将他押了下来。刘广大惊失色:“这是鲁大人紧急公函,必须火速报通城,尔等居然敢劫信,这是要造反!”

卫兵们二话不说,将刘广的嘴堵了,五花大绑,避开鲁升的耳目,将刘广押到楚青帐子里。

楚青接过信,拆开看了看。问刘广:“这是要送给谁的?”

刘广不敢不答:“茂郡崔太守。”

楚青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派了卫兵下去传令,然后让人将刘广押下去了。营中各兵将得了令,皆是精神大振,迅速分扑各处,将营中鲁升的人马全都拘了起来。

楚青拿着那封信,去找了鲁升。

鲁升见得楚青来有些警惕,再看到他手中的信,脸色一沉。“楚将军好大的胆子!”可笑,他不会以为一封信便能拿住他的把柄吧?

第191章

楚青装模作样道:“鲁大人才是胆大包天,我这点胆子不值一提。”

鲁升喝道:“楚将军劫了我的信,意欲何为?”

楚青道:“鲁大人意图谋反,我当然得处处小心,提防着大人些。大人的信件往来,人手调度,我自然是关切的。”

鲁升怒极反笑:“意图谋反?我看意图谋反的是楚将军!自我来了这石灵崖,楚将军便摆弄许多小动作,弄些小绊子。我看在龙将军的面子上,未曾将你严惩。没想到倒是我做错了,我低估了楚将军。原来楚将军不止有些小动作,如今却是连我的公务密函都敢公然劫了。这不是谋反是什么?只不知这是楚将军自己所为,还是根本有龙将军授意?”

楚青道:“我也想问问鲁大人,鲁大人意图谋反,是鲁大人自己所为,还是根本有梁大人授意?”

“一派胡言。”鲁升喝道,“梁大人为皇上解忧,为国涉险,遭了东凌的谋害,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鲁升话未说完,就被楚青打断了。“鲁大人不是断定梁大人已然遇害,这才斩了东凌三千将士,还大张旗鼓嚣张至极地将众人头运回东凌示威,如今怎么说梁大人生死未卜?”

鲁升冷笑:“你不必咬文嚼字话里挑刺。梁大人遭东凌劫持确是事实,我斩了东凌三千人以示回敬也是事实,东凌挑衅,难不成我们还得跪下求饶。我的作为,又有何错?就是摆在皇上面前请他评理,我也是要这么说。”

楚青回道:“随你怎么说,你意图谋反,我有证据。”

“就凭你劫的这封信?就凭我处置了东凌俘兵?”鲁升冷笑。“楚将军谋反,我才是有真凭实据。巡察使监军处置战俘,你堂堂大将当众闹事,意图煽动众兵士,在战俘面前灭我大萧国威,辱我大萧国格,此乃重罪。你监视巡查使行踪,劫取公务密函,又一重罪。我现在就能将你斩于帐前!”

“鲁大人说得挺威风。斩我!凭什么?凭大人的贼胆?”楚青笑了,“还是凭鲁大人高超武艺?我得说,不必别的将兵凑热闹,我自己单独与鲁大人比划比划,也是稳操胜券的。对了,忘了告诉大人,大人带来的那些兵将,我全拿下了。”

“楚青!”鲁升这下是真有些慌了。再能言善道,也敌不过刀剑棍棒。鲁升来这儿所秉仗的,不过就是自己的官威。他比楚青官大,拿着巡查使令,他代表的就是皇上的旨意,所以他觉得没人敢将他怎么样,但如若这些混帐兵将胆敢拘了他的人马,就表示他们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官威不存,他在这军营里就是狼群中的羊。

别说什么谋反不谋反,证据不证据,他们想把他切成几段,都是随意。

“楚青,你莫犯糊涂。”鲁升忙道,“我在石灵崖监军一事人尽皆知,莫说我与我带来的所有人马都出了事,就是我一个人有点什么差错,你也脱不了干系。你求一时痛快,后患无穷。你不仅自己犯下重罪,还拖累了全营兵将。朝廷怪罪下来,龙将军也难逃罪责。你可得想好了。”

“我可没糊涂。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杀了你吗?若真能这般,事情倒也简单多了。可惜我们与你们不一样。你们处置事情,除了栽赃陷害就是杀人灭口,宁杀错不放过。我们却还得苦苦找寻证据,得有理有据地将你们处置了。好人总是比坏人难做。若真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杀了,又何致于闹出这许多事,牺牲了这许多人。”

鲁升不言声,狐疑地瞪着楚青。所以他打算用什么手段?

楚青举了举手中的信,问他:“这信里说,石灵崖旁的响竹村逃掉了两个可疑的年轻人,你还未查到身份,让‘他’也警惕些。这个他,是谁?”

鲁升定了定神,将楚青为何能读懂他用暗语隐藏的意思的不安压了下去,道:“如今是战时,细作猖獗。前些日子在响竹村查到两个可疑的年轻人,可惜未查到身份,便叫他们跑了。我估计就是细作。于是去信崔太守,让他通城那头也警惕些,这有何问题?”

“有的。一是信里的口吻颇恭敬,我觉得崔太守会受宠若惊屁滚尿流。二是既是细作,为何只提醒茂郡,却不通知平南。明明你发现细作的地方,属平南地界。你也未要求营里严查,只悄悄派了自己的人手沿途设卡拦截。”

鲁升冷道:“平南也要通知,但我还未来得及写信。不要求营里严查是因为我没有凭证,只是直觉那二人可疑,而你对我的嘱咐向来不好好遵守,我也懒得多事。”

“大人的意思是说,隔着老远特意嘱咐崔太守,是因为崔太守听话?”

“我未曾说过。”

“那日后给大人定罪之时,我会告诉刑部,也要好好查查崔太守。因为看起来崔太守跟大人是一伙的。”

鲁升冷笑:“你当刑部是你掌事,你让查谁就查谁。你方才还夸耀什么有理有据,你押了我的人,还想处置我,就凭一封合情合理的公函?这叫有理有据。”

“这封信表面一堆杂事,实则藏了暗语,这些暗语的办法,与南秦细作用得很像。所以我读懂了。此其一。其二,表面上虽是写给崔太守,但实际这信是要给另一个更重要的人看的,所以语气才会恭敬。在茂郡,身份官阶比鲁大人高的,便是梁大人了。可梁大人明明被东凌大使劫持,用大人的话说,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又怎么可能能读到大人的信呢?这些疑点,够大人慢慢解释的。”

鲁升正待嘲讽楚青强词夺理,楚青却又继续道:“但还有些事,是大人没法解释的。大人与南秦合谋,在大萧境内安置细作,为南秦细作安排身份,利用权职之便让他混入军中刺探情报。为了让他立功表现,还曾故意制造事端,谋害百姓,将功劳送到他手上,使他得到军中赏识,步步高升。有县令对案情怀疑,你还找了借口将县令远调。”

楚青越说鲁升的脸就越难看,难道他与卢正说话的时候,他们还真找了机会偷听了?

偷听又如何,没人承认,就是他们信口雌黄,瞎编乱造。

但鲁升还未有机会谴责楚青,楚青又抢先道:“我有人证。”

鲁升飞快道:“你自己的人,怎么教怎么说,算个屁人证。”终于抢到说话机会,自觉将楚青噎回去了,还如愿说了脏话,心里舒坦些了。

可楚青却道:“不是我的人,是大人的人。”

楚青对帐外大声喊道:“带他进来。”

鲁升一看,心里一沉。是卢正。

卢正这段时间伤养得差不多,气色好多了。他被五花大绑,由卫兵推了进来。他进来看到鲁升,已知是怎么回事,摇头道:“大人,我也是无奈。”

鲁升一惊,还待挣扎:“你们胁迫他做假供,自然……”

“不止他这人证。大人与卢正说的地点人物细节,我们都派人快马去查。最近的旺福村那事,已查得证据。大人自己交代的,可比卢正知道的还多。其他的事,后头再慢慢查来。我说了,若不是要有理有据地拘捕大人,我们真犯不着等到这时。我不是因为大人的信来的,而是我刚刚收到了消息,事情查清楚了。但有了大人的信,我们多了份证据也是不错。这般若是大人有担当欲一肩承担罪责,包庇其他的卖国贼子,就不好了。”

楚青挥了挥手,让卫兵过去将鲁升拿下。

鲁升这时候才真正明白事情糟到何种地步。他瞪着卢正,万没想到,最后竟是毁在他身上。

卢正低声道:“大人莫怪我,大人承诺的事,早有人承诺我了。依我看来,那人的承诺更稳妥些。”德昭帝亲口答应让他回南秦,给他份差事让他好好终老,自然比鲁升说送他回南秦更可靠。德昭帝需要他指证辉王,他有价值。鲁升却不一样。杀人灭口这种事,他真的见得太多了。

楚青看得鲁升的表情,心里很是痛快,他道:“大人莫要不服气,从大人踏进这营里开始,我们便是做了准备的。故意拖延不让大人见卢正,不过是给大人增加些信心,让大人觉得我们拿卢正没办法,防着大人审他。卢正越是受欺凌很无助,大人就越对自己的筹码有信心,觉得卢正必会言听计从,所以大人才会放心说那些话。当然大人涉案之深,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也算老天相助了。卢正没办法暗示大人,也必须按我们的要求每次谈话诱导大人多说些罪证,因为那帐子有隔层,有人时刻盯紧了他的动静,监听他的每句话。他若忤逆,死路一条。我安排卫兵在帐外试图偷听,被大人察觉,也是想让大人笃定,没人能偷听。大人安安心心,自供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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