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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当时(50)

自安若晨半夜逃家击鼓报案已经过去十日有余。这十来日,全城好事之人已将此事讨论了百八十遍,推测出了种种可能。

听说安大小姐是不堪被虐逃家的,向官府报的正是父亲平素生意不干净的勾当,可惜拿不出实证,太守大人无奈只得将安之甫放走。

又有说安若晨知晓了惊天大案的秘密,因而太守大人将她托付给了龙将军放在紫云楼里保护了起来。

还有说安大姑娘心狠心辣,因与妹妹争执,将其杀害,并毁尸灭迹,为脱罪企图诬告安家管事,事情败露,被关进大牢。

甚至还有说其实安家根本就与南秦有勾结,安之甫老爷利用女儿安若晨做南秦的探子,东窗事发,安若晨怕被灭口于是亟亟跑到郡府衙门报案以求自保,最后被龙将军关押在紫云楼的牢狱里……

种种传言加起来够让说书先生说个一年半载的了。

只是外面胡乱猜测得热闹,却没人敢去衙门打听。而安府这段时日府门紧闭,铺子那头生意照做,但伙计们三缄其口,一听到关于东家大小姐的话题,立即成了聋子哑巴,有的干脆转身走了。

这般情景之下,安若晨忽在市坊里出现,还带着丫环仆役,张罗紫云楼的日常采买事务,一副掌家管事的半个主子气派。各店家都在传,他们清楚听到丫环唤她——安管事。

没人敢当面去问安若晨:姑娘啊,你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每个人都在心里展开了无数想像,这安家姑娘有奇遇,想来一飞冲天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安府里,安之甫气得砸烂了好几个花瓶。“贱人!丢人现眼!”

安管事?!呸!!

花言巧语解了婚事,说什么要协助军方办案,结果这才过了几天,一转眼成了紫云楼的管事,还张扬得带着奴仆穿街走巷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安之甫踹飞一把椅子,尤不解气。紫云楼的管事!听起来是个下人身份,但那可是紫云楼,将军府衙,龙大将军的地方!太守大人上门都还得提前打声招呼的地方!

当初太守姚昆将府里的二管事方元拨过去,大家都纷纷给方元塞了贺礼,安之甫也没落下,备了礼送了过去。这可不是普通的下人,是打点着龙大将军及各位军中官爷的后院起居杂事,管着一众奴仆,能在紫云楼里说话办事的人物。

方元在太守府里十余年,做事周到,为人和善,虽只是二管事之位,但也是个说话有分量,行事有人脉的人物。他出面办事,人人看着姚昆的面,看着他方元的面,都给几分方便。此次调到紫云楼,人人皆道他行了大运,日后指不定被龙大将军看上,提拔于他,甚至带他到京城去。

结果呢,一转眼的工夫,竟然就被他那个看着不中用的大女儿给一脚踢开,取而代之了?

真是好手段啊。安之甫又是怒又是惊。他不明白,安若晨不过女流之辈,究竟能做什么?为何会有如此能耐?他有些不信,派了安平去打听。

安平回来,说是太守府里的人透了消息,安若晨果真是当上了紫云楼的管事,方管事不多日便会回太守府来。紫云楼那处的事,便全交给安姑娘打点了。

安之甫这才又想起安若晨那日在郡府衙门对他说的话——“我们等着瞧,安老爷,等着瞧。”

安之甫握紧了拳头,他当这贱人说说而已,没料到她竟然真敢这般公然给他不好看。

他家的闺女,违抗他安排的婚事,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好好的钱夫人不做,偏偏去做个下人。做下人便罢了,还是个压他一头的下人。

安之甫觉得这口气真是憋在了胃里头,顶得他又恶心又难受。

偏偏这时候钱裴来了。他笑问安之甫:“听说大姑娘出来走动了,还领着将军衙府的下人。做不成安府大小姐,却是更威风了啊。只不知她可有回来给安老爷请安?”

还请安?安之甫被激得怒骂:“那贱人敢再进我安家府门,我立时打断她的腿。”

钱裴脸一沉:“安老爷倒是忘性大了。怎地将咱们议好的‘以和为贵’忘了。”

钱裴语气不重,但眼神犀利,让安之甫想起了钱府兽苑里的那只虎。

“若是安老爷这般易忘事的,我怕是不敢再与安老爷合作了。”

第32章

“哪里哪里,钱老爷勿需担忧。事情轻重缓急我是知道的。这不是钱老爷是自家人,我忍不住吐吐怨气罢了。”安之甫慌忙道。

钱裴又微笑起来:“那也是的,心里有怨在所难免。只是吐完了怨气,该办的事莫要忘了。大姑娘不上门请安,安老爷也得去她那儿联络联络,莫要太疏远了才好。我这头,还等着安老爷的消息呢。”

“是,是。”安之甫忙说都安排好了。由二女儿安若希去联络姐妹情谊,无论如何,事情定会办得妥当。一番说辞,就差拍胸脯写字据做保了,钱裴这才满意而去。

一栋二层小楼里,安若晨小心观察四周,趁着无人潜进二楼一间屋内。屋里陈设简单,只一窄床和书桌,书桌放着几本书册。安若晨翻了翻,把书册放回原位,正欲拉开抽屉时听得屋外过廊有脚步声响。安若晨很紧张,加快了动作。

抽屉里有些杂物,杂物下面掩着一本小册子。

脚步声停在了屋门口。

安若晨翻了翻册子,里头列着好些人名地址及数字,正是她要找的东西。她将册子塞进怀里,一把推开了窗户。

屋外头的人开始推门。

安若晨踩上了窗户往外爬。攀到窗外时看了看,楼顶有上翘檐角可用。她一手攀着窗框一手抖出袖中的爪索,爪索飞向檐角,爪头在檐角上绕了几圈,捆住了。

屋外的人发现屋门从里头被扣住了,开始用力撞门。

安若晨咬紧牙关,握紧爪索绳一拉,从窗户前荡开了。

房门这时被撞开,屋里除了洞开的窗户,什么异样都没有。来人朝窗户走去。

安若晨被吊在楼角,抓着索绳努力向上爬,还没爬上多少,两只胳膊已然无力。当屋内人从窗户探出头来时,她尖叫一声,失手摔了下去。

“扑”的一声,安若晨摔在了一张大网里。

她喘着粗气,简直不想爬起来了。

一旁忽然走出来一人,扯着网子道:“为何不往下滑?”

“将军。”安若晨认真报告,“前头往下逃都死八回了。”不是摔死的就是遇到伏兵。“我想着到屋顶上躲一躲,也许能找到更安全的退路。”

扯网那人正是龙大。他此刻一脸严肃问:“我是怎么说的?”

“空有对策,无能为力。”这是她被斥得最多的一句话。

“莫做自己办不到的事。”龙大脸板板地纠正。“你的力气,根本就爬不上去。只会再摔死一回。”

安若晨很想说自己也是试着爬了才确定真的爬不了。但她不敢驳嘴,乖乖从网子上翻下来。

那日龙大同意她可以出任务后,又与她说了一番大道理,然后嘱咐她得学这个学那个练这个练那个。安若晨很激动的一一答应。正应得顺嘴时龙大忽然道:“便让宗将军亲自教你可好?”

诱敌之计啊,安若晨猛地反应过来,硬生生把嘴边的“好”字咽回去了。

“将军,我为将军办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事情轻重,我晓得。我的性命,我妹妹的性命,都排在大萧安危的后头,排在平南郡全郡老百姓安宁的后头。将军予我的大恩,我倾尽一世亦难相报。细作虽可能以俊俏公子相诱,许我终身未来,但我定不会心乱。所以将军不必用宗将军相诱。这般牺牲了宗将军,将军损失一员大将,也是不妥啊。”

“牺牲?”当时龙大的表情颇微妙,安若晨还没来得及琢磨,龙大却道:“姑娘既是不愿宗将军教导,那便由本将军亲自来吧。”

“……”安若晨傻眼,等等,刚才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来着?

“我素来严厉,姑娘请多努力。”

“……”

总之从那日起,龙大每日抽空指点教导她。给了她些小巧兵器工具,比如可做匕首之用的发簪,可攀爬悬吊的爪索,装有迷药的腰扣等等。一招一式,一步一句地教她。她气力不足,便要求她每日练习。还会时不时考核她应急对策等等。

这日便是让她去事先布置好的楼里取名册。结果安若晨取一回死一回。死一回便重来一回。

安若晨爬下网子,从怀里掏出名册:“将军,这回好歹你们找到我尸体后能找出名册来。”

龙大扫了一眼:“这是假的。”

安若晨吃惊。

龙大道:“你自己说,为何是假的。”

安若晨仔细再翻了一翻,沮丧地咬唇,还真是假的。“太新了。墨迹都太新了,全一样。”名册陆陆续续记录,墨迹该是有旧有新,这本全一样,是一口气抄完的。她在屋里翻找时太紧张着急,没留心这一点。

“所以我们会在你的尸体上找到一本假名册。”

安若晨吐口气,又累又灰心。

招福酒楼里,解先生坐在间雅室里吃着饭,边吃边听站在他桌边的人报事。他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饭菜全咽干净了,擦了擦嘴,这才道:“那些个姑娘没关系,就算龙大将她们全抓了严刑逼供都问不出什么来。除了徐婆子常找她们聊天问消息,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还跟从前一般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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