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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当时(56)

陆大娘又多问了几句,问不出什么来。拿到了菜货的账钱,便走了。

门房等着陆大娘他们走远了,赶紧闭好门,一溜烟跑去给谭氏报信去。

一整日下来,好奇打听安府动静的人不少,问这问那问谁的也有,但问起老奶娘最仔细的,只有陆大娘。谭氏等了一日终是确认了心中的猜测,她唤来安平,让他派人去打听打听陆大娘的动静,这妇人可曾出入紫云楼,可与安若晨有联系。

第二日安平便在菜农那处打听到了。陆大娘确是刚得了紫云楼的好处,每隔两日要给紫云楼挑些鲜蔬菜肉的送去。安平将此事也告之了安之甫,安之甫发了顿脾气,要将陆大娘换掉,再不用她,也让安平知会城中与他交好的各户,均不得再给陆大娘买卖活计。谭氏听了,提了异议。“老爷莫要如此,陆大娘是个好棋,我们用着她,让她接着给安若晨那贱人传消息,于我们又无坏处。”

安之甫怔了怔,明白了谭氏的打算,他皱起眉头,盘算着。

谭氏又道:“陆大娘自己做的事说的话又与我们何干?官府可怪罪不到我们头上。再者说,又并未谋害于她,断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事的。只是留个后路,若真需要用上时,也能派上用场。如今大房的人尽数遣走了,安若晨那贱人的威风也摆过了,想来是可以见面的时机。便让希儿写个拜贴,看看那贱人是何反应,如何?”

安之甫再想了想,终是点点头。宗将军先前已经帮他们游说,说是安若晨未拒绝,想见时递个帖子,按如常的规矩走。有了回帖便能入紫云楼。若再有麻烦,再找他即可。

谭氏暗自得意,回去唤了安若希,将事情与她说了。“那陆大娘定是安若晨的帮手,有她相助,你对付安若晨便容易多了。你对安若晨说的事,安若晨定需找人求证,我们再递些消息给陆大娘,由她报给安若晨,那贱人定会信以为真。你瞧,这不是老天都帮着我们。你不必怕那贱人对你斥责,就用我教你的法子,用与钱老爷的婚事向她诉苦,她定会上勾的。你忍下一时之气,日后将那贱人处置了,受的委屈可就加倍讨回来了。”

安若希咬咬唇,嚅嚅应了。

第二日,安若希便出了趟门,她支开了丫头,自己在陆大娘送完菜货欲回家的途中将陆大娘堵住了。

陆大娘见了她如常问好,丝毫看不出异样。安若希犹豫了一会,终还是横下心来。她说有事相求陆大娘帮忙,求一僻静地方说话。

陆大娘一脸惊讶,正欲推拒,却被安若希拉至一旁巷内。

“除了大娘,我如今也不知还能与谁求助,求大娘仔细听我说。我支开了丫头,时间不多。事关宋嬷嬷,求大娘帮帮她。”

陆大娘一愣,竟与安若晨的老奶娘有关?昨日她听说老奶娘回乡养老去了便觉奇怪,先不说先前老奶娘誓言旦旦一定要留在安府为安若晨探消息,便是她改主意了,也该来与她说一声。就算不与她留个话,难道连安若晨最后一面她都不想见吗?

陆大娘到处打听,都未曾打探到老奶娘的踪影。没人见过她,也没见老奶娘来找她。陆大娘觉得事情蹊跷,如今听安若希这般说,便问:“二姑娘是有何事?”

安若希一脸紧张地看了看巷外,似生恐被人看到,拉着陆大娘又往巷子里走了走,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大娘,宋嬷嬷去世了。她偷听爹娘说话被人发现,爹爹一怒之下罚了她。宋嬷嬷年纪大了,经不起打,就这般去了。”

陆大娘大惊失色。

安若希掩去了自己在这事里的经历,只说经了老奶娘这事,爹爹怕府内有人给大姐探消息报信,于是干脆将大房院子众仆全都遣走,又恐大姐知道老奶娘这般去了会报复,于是趁乱将老奶娘的尸体运了出去,悄悄丢至城外乱葬岗。

陆大娘瞪圆了眼,震惊于安之甫竟然能歹毒至此。

安若希再看一眼巷子口,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塞至陆大娘的手里。

“大娘,宋嬷嬷与我虽未有什么情谊,但好歹也曾是一家出入的,她是大姐在世上仅有的亲人了,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一想到她老人家死无葬身之地,我……”

安若希哽咽落泪,她看了陆大娘一眼,抹掉了眼泪,继续道:“如今家中所有丫环仆役均不敢相议此事,更别提为宋嬷嬷说句话收个尸。我爹娘生怕漏了消息,严惩了几位家仆,如今人人自危,我实在无人可找。从前我听说大娘与宋嬷嬷有些交情,便壮着胆子来求大娘。这事说起来确是难以启齿,但这些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钱银了。求大娘看在大姐和宋嬷嬷的面子上,拿这些钱银请人去乱葬岗找一找,给宋嬷嬷收个尸,买块墓地将她好好安葬。”

陆大娘紧锁眉头,瞪着手中的钱袋,还未从震惊和愤怒中走出来。

安若希看了看她的表情,用力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大娘,求求大娘好心。我是真没了办法。府里头任何人都不能托付,若是爹娘知晓我做了这事,定会责罚我的。求大娘帮帮我,帮帮宋嬷嬷,这是我们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陆大娘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事我会去打听打听。”

第37章

“此事千真万确。请大娘找人去城外的乱葬岗,那地方具体是何处我不知晓,但听爹爹确是这么交代的。去晚了,我怕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安若希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探头往巷外再看了看,这时候看到她的丫头往这边来,忙道:“陆大娘,我得走了。这些钱银是给大娘的酬谢,请人、买地、买棺材和立坟之用。多谢大娘了。”

安若希一边说一边抹掉泪水,抚了抚头发衣服,快速往巷外跑了出去。陆大娘悄悄看着,看到安若希迎向了她的丫环,丫环递给她采买的东西,她笑了笑,拉着丫头往别处去了。一直到走得远了,也未回头再看巷子一眼。

陆大娘看了看手里的钱袋,揣进怀中,也不往家去了,转向坊市方向,找殡殓活计的打听去。

之后陆大娘是否真找人帮忙收尸,是否找到了老奶娘的尸体,是否已顺利为其安葬,安若希并不知晓。她没有冒险再找机会去与陆大娘说话,只如同从前那般,似乎与陆大娘并无任何瓜葛。

倒是安若晨的消息她听到不少。谭氏对安若晨的动向极为关注,总与她说听说今日那贱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说坊间说了什么,不管真假轻重,总之一并倒与她听。教她心里有数,见面时好有个应对。

安若希没多话,只按谭氏交代地写好了拜帖。谭氏仔细看过,让人给紫云楼递了过去。

再说陆大娘这头,她当真找了人去乱葬岗寻尸。这颇费了一番劲。因着乱葬岗不止一个,且树密草深,地形杂乱,寻尸又是晦气招霉运邪气的活,鲜有人愿意前往,但最终陆大娘还是办成了。她找到了老奶娘的尸体。安家弃尸的甚至连草草掩埋都未曾做,且事隔三日,老奶娘生前又被毒打,找着时尸体已不成样子,几不可认。

陆大娘心中又怒又痛,含泪将老奶娘好好葬了。然后又去与城里的人牙婆子打听。人牙婆子从安府转卖了几个终身契的丫头出去,对安家那日发生的事也听得一些,与陆大娘如此这般地一说,倒是与安若希的话对上了。

陆大娘左思右想,去了紫云楼,将事情报予安若晨知晓。

龙大这日办完了事,回到紫云楼,听说安若晨晚饭也未吃一直在校场呆着颇惊讶,还以为她今日去李秀儿母亲家中遇到了什么挫折,卢正却是说上午之行并无意外,安管事神情正常,回来后在屋中写写画画很有精神。下午时接到安家递来的拜帖时也无异常,只是后来送菜的陆婆子求见,两人聊了许久后,安管事便不太对劲。在屋中呆坐了好一会,突然拿了短剑到校场练功去了。

龙大挑挑眉,去校场找安若晨。

到了那儿看到田庆远远守在校场边,而安若晨低着头坐在靶人的面前,一动不动。

龙大对田庆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行礼,然后走到安若晨面前。安若晨安全没反应,似不知道有人来。

龙大看了她一会,心里叹口气,看来得适应这姑娘总是无视他的状况才好。

“地上凉,这般坐着仔细生病了。”

安若晨一惊,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将军在这儿。安若晨忙站起来,对着龙大施了个礼。

眼眶有点红,声音有些哑,看起来一副想哭憋着不哭的模样。

龙大看看稻草扎的靶人,胸口衣布上已被扎了好几个洞。短剑此时丢在安若晨的脚边。地上还歪歪扭扭刻了几个字——“猪狗牛羊鸡鸭鹅”。安若晨随着龙大的视线看了一圈,赶紧伸脚将字踩擦了,再把短剑捡了起来,插入剑鞘里。

“何意?”龙大问的是那些字。

安若晨低着头小小声:“骂人话。”

龙大眉头挑得高高的,这骂人话颇是新鲜啊。

“骂谁人?”

安若晨没吭声。

龙大也不追问,只道:“这般骂能解气?”

安若晨摇头。

“我想也是。”龙大道。

“可是换了粗陋的也未觉解气。”安若晨用脚尖擦着地上的字痕,自己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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