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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当时(93)

安若晨点点头,这事她知道,方管事与她说了。

“那闵公子与军中的奸细都还没有找到,你要多留心。”龙大道:“闵公子的相貌已经暴露,这般境况,他在中兰城已经没有价值了。若他是我的探子,我会把他派遣别处,用新面孔取而代之。这意味着,他需要与新的细作联络人交代清楚城中之事。市坊间的大势力应该是没了,得重新组织,但他军中和衙门里肯定还有人。”

“衙门里也有?”

“军中都能安插,衙门又怎会放过?这个我与太守大人商议过,他对身边亲近之人暂时没想到什么可疑的。只是招福酒楼和聚宝赌坊的账册名录里,都有商舶司官员的线索。太守大人近期会先把商舶司办了。前段日子一直没动是在深究内里。如今情势明朗,会在近日拘人。”龙大回头,对安若晨道:“你爹的那批货出关之事,并无违律,刘德利早办完了手续只是押着货没给他。”

安若晨点头:“那定是钱裴搞的鬼,用来要挟我爹爹将四妹许给他。”

“而你爹还一直以为这是做了什么违律叛国的勾当才将货取回。若是商舶司那头被严查,刘德利被拘捕,你爹会怎样?”

“吓死他了。”安若晨忽然深思起来,她明白将军的意思了。

“诬告是要被治罪的。”

果然啊。安若晨心里暖洋洋的。将军军务繁忙,却还惦记着她的事,她点了点头,很是感动。

龙大严肃又正经:“你的家务事我是不会管的,你自己处置。只要莫惹麻烦,莫要落把柄,到那时候,我可不会护着你的。”

安若晨看着龙大硬板板的脸,忍不住微笑,然后她抬头挺胸,大声道:“将军放心,我,不,奴婢定会学好本事,保护将军!”将军不护她没关系,她要护着他!

龙大看着她,脸似乎板不下去了,嘟囔着说了句:“又胡闹。”

安若晨听着了,正色道:“可不是胡闹。将军啊,从我入得紫云楼那时便是知道的。将军需要的不是柔柔弱弱的妇道人家,将军需要的是能为他效力回报于他的铁马汉子。我虽没甚本事,可我用心啊,我努力啊,定不负将军所托。”

龙大没好气:“托你成为铁马汉子了吗?”

安若晨晃晃脑袋摇摇头:“我是成不了铁马汉子了,可我能做忠心婆子啊。将军,我到老时,也愿为将军效力。”看看人家陆大娘,侠义果敢人脉通达,是她的榜样。

龙大沉默了。看她半晌,面无表情把缰绳给她:“好了,牵着你走了两圈了,会了吗?”

咦!安若晨傻眼,她不会啊,站在下面牵着走和坐在上面两回事啊。

“轻夹马腹,让马慢慢走起来,抖抖缰绳。”

安若晨照办了。战鼓没反应。

安若晨又试了一遍,战鼓还是没反应。

安若晨琢磨了一会,大概她腿短夹不起劲。

“用脚轻轻踢一下可以吗?”她问。

“你试试。”龙大双臂抱胸站着看。

试试?试完了被马儿踹下来将军你管接吗?安若晨没敢问。铁马汉子忠心婆子,她可以的!

安若晨鼓足勇气一咬牙,用脚踢了踢,这回战鼓动了,走了起来。这突然一走,吓得安若晨差点尖叫,惊吓过后是喜悦。看,她会骑马了。可还没喜悦两步,战鼓停下了。

不是吧,战鼓你就这样偷懒踏两下就算完了?安若晨尴尬地看了龙大一眼。

龙大严肃道:“好好练。”然后就走了。

走了!居然走了!安若晨傻眼啊。

没人在旁边看着她怎么敢练?将军是在罚她吗?她做错什么了?她明明情深意切地刚表过忠心。

安若晨此时孤伶伶在后院小校场里,想回头看龙大去哪了,但又不敢扭身太过,怕惊动了马儿把自己摔了。

不敢动,干脆摸了摸马儿的脖子:“战鼓啊,你做铮铮铁马,我是义胆侠女,咱们也能一道威风八面的。不着急,一会来人了就能把我给放下去了。”

战鼓喷了口气,踏了踏前蹄。安若晨叹口气,刚才她真的没犯错吗?认真想了想,她觉得她真没有,她明明很诚恳地忠心耿耿。

这时谢刚办完事刚回到府里,骑着马从侧门进来,一眼看到不远处小校场中间杵了一马一人。

“安管事?”谢刚认出来了。“她怎地了?”谢刚不忙着过去查看安若晨,先跟周围看一圈,看到马圈旁卢正、田庆在呢,长史李明宇也在,便过去问了问。

“似乎是龙将军在教安管事骑马。”卢正答。一边答一边偷笑。

“哦。”谢刚再看看周围,“那将军呢?”

刚问完,就见龙大正骑着他那大黑马从马圈跃出来奔向了安若晨。

安若晨听到嗒嗒嗒地马蹄声,回头一看:“将军。”

“学会了吗?”龙大骑着马到她面前。安若晨这下又得抬头仰视他了。他的马比她的高,人也比她高。

学会什么了?骑着马罚站她确实会了。

安若晨苦着脸:“战鼓虽名字响亮,却颇有些害羞,还得适应适应。”

龙大朗声大笑,他一夹马腹,他的马便蹿了出去,他骑着马奔腾跳跃踏步围着安若晨转了两圈。

谢刚觉得没眼看,一旁卢正和田庆也愣愣,李明宇干脆扭头走了。

卢正问:“谢大人,将军多大年岁了?”这状况叫顽皮吗?

谢刚使劲咳,真没脸替将军回答啊。

安若晨那边,她也愣愣。将军你这般示范太快我看不过来,主要是只注意到将军英姿顾不上观察御马的动作本事了。

况且教人骑马是这般教的吗?安若晨颇有些被欺负的感觉,将军你逗我呢,是吗?

可是将军看上去很欢喜,他骑着马又围着她转了两圈,马儿腾跃潇洒,他英伟俊朗,笑起来,真是好看。安若晨恨不得自己脑袋能转上一周看个够。将军欢喜,安若晨觉得她也欢喜起来。就算是被罚站,也是欢喜。

闵公子最后再看了一眼信函,然后就着烛火将那信烧了。

“如何?”坐他对面的人问道。

“王爷拿到了大萧于南秦的细作名单。”闵公子的表情并不开怀。

他对面的人微笑:“想来王爷会对你很不满。你在这儿什么都没干成。龙腾至今都未出兵开战。你于坊间的势力几尽铲除,自己还落得躲躲藏藏的境地。就连大萧的细作名单,都得王爷那边亲自从京城那头拿到。我都替你发愁,回去了如何与王爷交代。”

闵公子根本不想理他,若是可以,他早一刀就此人了结,只可惜,成就大业还得靠他。闵公子道:“我会把最后一件事了结再走。之后会有人来接替于我,这里发生的事,我已尽数告之于他。他会来找你。他会告诉你他姓解,来中兰城做买卖。”

“好的。我就如同招待你一般地招待他,问他响不响。”

“他说两个铃铛才够响,这才对了。”

解先生是代号,解铃人之意。当初他来时,说的是一个铃铛就够响。他是第一任解先生,就这般离开实在是不能服气。运筹了近五年,这城里的根基全是他一点一点夯实的,其中的辛劳艰苦,只有他自己知道。结果如今却要狼狈逃离,将自己的成绩拱手让人,待大业成时,竟不是他最后赢的。

闵公子咬咬牙,除了完成那个该完成的事,他还得再做出些额外成绩回去涨点脸面才能满意。

闵公子易了容,贴了胡子弄了花白的头发,穿了身粗布衣裳,去了趟静心庵。

马上就要过年了,就连静心庵这种清冷的庵庙香客都多了起来。

闵公子照例往庵后菜园子走,看到那儿有两个孩童在捉菜虫子玩。他们看见闵公子也不惧,香嘻嘻喊着“老伯”。闵公子未理他们,正准备先绕到别处,有人叫喊孩童名字,两个孩童应了声,跑掉了。

闵公子等了等,这菜园子再无人来,他便走到枣树下,拿起了灯笼,在烛台下塞进了一张纸,然后将灯笼挂了起来。

接着他在后门处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动静,一推门,门却是闩着的。他纵身一跃,翻身进了墙内。

这后院他只进来过一次,对布置摆设都还有印象。一切似乎还是老样子。闵公子一边观察着一边往里走,走到侧院门口时,看到一只键子。

闵公子停下了脚步,正待弯腰去捡来仔细看看,身后却忽然有人道:“老丈走错地方了,前堂才是进香祈福之地。这后头是贫尼居所,不接待来客。”

闵公子停了动作,转过身来。看到只有静缘师太一人,便道:“是我。”

静缘师太表情都不变,道:“看来老丈近来过得不甚顺遂,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闵公子心中恼怒,知静缘师太暗讽他的处境。城中案子闹得大,加上他易容到此,她自然都明白了。

闵公子自觉处处受了压制,连个死尼姑都敢这般讥他。他道:“是比不得师太近来忙碌,正事还是不要耽误得好。并非每个香客都如我一般好说话的。”

静缘师太指了指前院:“老丈请回吧。”

闵公子压低声音道:“师太这里佛门地方,怎会有键子等玩物?”

静缘师太冷静答:“有香客带孩童来。你从后墙进来,方才应该看到孩子才对。许是哪家孩子不小心遗留下来的,我替他们收好了,免得回来来找。”言罢俯身将那键子捡子,收入袖中。那一脸平静,似乎地上从来没有过什么可疑物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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