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陨落的星星(29)

多了很久很久，就到我都趴在缝纫机上睡着了，朦胧之中听到她轻声的叫我，我才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走吧，跟我去菜园里摘菜。”

这我一下子就振奋起来了，我从来没去过菜园子自己亲手摘过菜，在繁华的大都市，见到的永远是包装袋装好的。

我发现外婆已经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

“您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穿旗袍自然是不能下地的。”

我忍不住感叹，她可真是太精致了，但是，女人本该是这个样子的。

菜园子在小河的对面，我们从一座漂亮的用木头搭着顶，像宝塔一样的桥上面穿过，桥上面坐着很多乘凉的老人，他们见外婆经过都纷纷打招呼。

在小镇上每家每户都认识，出门也会热情的打招呼，有好吃的都会相互分享，哪家有事，邻里附近的都来帮忙，不像大城市里，热情和人情都被一道道冰冷的大门锁着，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也出不去。

摘完菜后，在小河边轻轻的洗一洗泥土，拿回家再过两遍清水，就可以下锅了。

晚饭外婆给我做了上海人最拿手的菜，红烧肉，软软糯糯的，入口即化，好吃极了，我一下子吃了两碗米饭。

然后这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我还是没能告诉外婆我来这的目的，总觉得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也舍不得打破这样的美好。

在小镇的第四天，突然下起了麻麻小雨，恰巧外婆说今日不开工，我想也许是时候告诉她了。

她在门口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外面的雨落，我走过去轻轻依偎在她身边。

“您就不问问我，特地来这儿是为什么吗？”

“要是你愿意，自然会告诉我的。”

“我爸爸的工厂爆炸了，他因为过度担心突然心肌梗塞，离开了；妈妈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一直没醒过来；公司也被掏空，宣布破产了；为了拿出大额的赔偿金，我无奈之下，把在上海的房子卖掉了，那原本是爸爸辛辛苦苦赚来的，外婆你知道吗，一切都没有了，我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什么都不是的灰姑娘，我曾经无助过，绝望过，也想过干脆和爸爸一起走了算了，可妈妈还在医院等着我，我不能，我得承受这份痛苦，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可我提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痛，撕裂一般的痛。

当我知道您在这儿的时候，我就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我身体里流着她四分之一的血，我义无返顾的，什么都没想，就来了。”

我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一连串一连串的说出来，外婆一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就连我说完，等了好久，她也没有开口说，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门外。

然后，她起身，裹紧身上的披肩，说：“天凉了，要添件衣裳了。”

转身上了楼。

我知道她不是冷漠，她只是不愿意说，我看到她站在那的时候，分明眼里满是悲伤，转身的时候眼里是含泪的，但她就是一个不愿意把悲伤放在表面的人，我知道。

我上楼，看到她失落的坐在窗前，时不时用手擦擦脸上的泪水，看吧，她只是自己偷偷的躲起来哭了。

我轻轻的走到她身旁，想给她一点点安慰，但我一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就轻轻的抱了抱她。

良久，她的情绪大概是平复了一些，她说：“孩子，幸苦你了。”

我用力抱紧她：“还好，外婆你还在。这样我就觉得开心了很多。”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后背。

接下来的两天，外婆给我讲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我也了解到了很多，开始理解了她选择一个人生活在这里的原因，也越来越喜欢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很轻松，就像以前和妈妈在一起一样。

回上海的前一天，我跟外婆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外婆，您这个头发是怎么盘的呀，好好看啊~”

“你喜欢？”

“恩，喜欢。”

“那我给你也盘一个。”

“那我能选件旗袍穿吗？我也想做一回上海女人~”

“当然可以。”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外婆认真给我盘头发的样子，我多想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岁月静好，还有外婆。

换好衣服，盘好头发之后，我拿出了我的化妆包，这么多天了，终于把它拿出来用了，我本想只是尝试性的问问了外婆，要不要我也给她画一个，本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见我有些惊讶，她才跟我说，她以前在上海的时候，也是每天都会化妆的，那时候的化妆品可没现在的这么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