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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映晴空(10)+番外

樊霁景的脑袋似乎现在才绕过弯来,意识到吕清藤适才所指,但误解已成,再解释也枉然,只好安慰她道:“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认真过,不认真也过。你又何必斤斤计较?”

“我斤斤计较?”吕清藤自嘲一笑道,“我不过是想要追求幸福罢了。”

花淮秀纳闷道:“你的幸福与我何干?”

吕清藤凄然地望着他,慢慢地摇摇头,“不相干。我只是有感而发。”

樊霁景见她神情委顿,似有不支之态,便道:“吕姑娘,你若是没有急事要办,不如在九华山住上几日,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花淮秀暗暗瞪了他一眼,忙道:“吕姑娘一个单身女子,住在九华派怕是多有不便。”

“啊?”樊霁景疑惑地看着他。九华派又不是武当少林,上官叮咛也是女子,不也一直住在这里?

花淮秀嘴唇微动,声细如蚊道:“闭嘴。”

他这样明显地驱逐吕清藤焉能不知。不过她此刻也的确无心留在此处,淡淡道:“这样的地方,我若是留下,只怕也有损声誉。”

樊霁景又想开口,却见花淮秀的嘴巴又凑了过来,只好紧闭双唇,眼睁睁地看着吕清藤从面前走过,带着一身的落寞朝山下走去。

等她人影一出视野,樊霁景急忙推开花淮秀道:“表哥。像适才的玩笑,你切莫再开了。”

花淮秀强忍着被推开的不悦,挑眉望着他道:“你怎知我适才是在开玩笑?”

樊霁景呆若木鸡。

“你以为我千里迢迢,自请去武当拜寿是为了谁?”既然起了头,花淮秀也不怕撕破所有层纸。他已经受够樊霁景似迟钝似回避的敷衍。既然早说晚说都要说,倒不如早早说了,行与不行给个痛快!

樊霁景讷讷道:“难道不是为了凌云道长?”

“凌云道长自有慈恩方丈烦恼,与我何干?”

“但,但是……”

花淮秀咄咄紧逼道:“你以为我是为谁离家,为谁与父亲争吵?”

樊霁景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难道不是为了自己?”

“当然是为了自己。”花淮秀供认不讳道,“为了多年前就已经看上一根不会开窍的木头的自己!”

樊霁景真的僵成了一根木头。

真相未明(一)

日头慢慢从中向西偏移。

樊霁景感到西晒的阳光正攀爬着自己的后背。应是暖洋洋的温度,竟让他有种被灼伤的痛感。

花淮秀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两眼发直地盯着地面,沉不住气道:“你好歹说一句话啊。”

“表哥。”

花淮秀的心微微一紧,一双明眸亮闪闪地看着他。

樊霁景说话的时候只有嘴唇在动,整张脸的其他部分都僵硬如磐石,“你饿了吗?”

花淮秀什么都没说,直接出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樊霁景一动不动地硬接了一记。

花淮秀皱眉道:“怎么不闪?”

樊霁景慢吞吞地转过头,半晌才委屈道:“腿麻了。”

“……”

轰轰烈烈的表白就这样随着樊霁景一瘸一拐地走出客厅而暂告结束。

花淮秀原本想趁热打铁继续追问的,但樊霁景却借口肚子太饿,拐着腿躲进厨房后,将门反锁,任凭他怎么敲都不出来。

眼看日头西落,时近傍晚,花淮秀终于怒了,抬起脚狠狠地踢在门板上道:“我也要吃!”

过了会儿,终于传来咿呀一声。却不是门,而是窗。

一只手端着一碗面在那里上下颠簸。

花淮秀没好气地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樊霁景惊慌地看着他。

“我不逼你。”即使对比着彩霞满天的落日美景,他的容貌依然艳极,尤其笑时,竟比彩霞犹胜三分。“我们现在来讨论案子。”

樊霁景凝眉,须臾抬头看着花淮秀道:“表哥。”

“嗯?”花淮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

“你莫要骗我了。”樊霁景叹气道,“我不会出去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花淮秀将两扇窗子开到最大,然后躬身跳了进来。

樊霁景:“……”

花淮秀笑眯眯道:“里面说也是一样。”

樊霁景道:“你刚才说查案?”

花淮秀眯着眼睛打量他不说话。

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细致地描绘着每一寸皮肤,乌黑的瞳孔闪烁着点点金光,充满着热切的期盼。

樊霁景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道:“表哥,这样是不对的。”

花淮秀并不感到失望。他本来也没希望一根木头突然就能开出一朵花来,“这世上何谓对?何谓错?对与错本就是人分辨出来的,又为何不能由人来推翻?”

樊霁景呆呆地抬起头,看向花淮秀的目光是那样的新鲜,就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

“怎么了?”花淮秀皱眉。

樊霁景道:“没想到表哥除了破案之外还很会讲道理。”

“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花淮秀将他的话又回味了一遍,顿觉别扭,“等等,什么叫做没想到?”

樊霁景道:“说明我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花淮秀噎住。

“表哥真的有查案线索了吗?”樊霁景急忙将话绕开。

但花淮秀有岂是这么容易就被打马虎眼的人?

他莫测高深地盯着他,好似要将樊霁景脸上那层僵硬而尴尬的表情剥落下来,看看隐藏在后面的真正情绪是什么。

“表哥?”樊霁景不安地问道。

花淮秀慢慢地收敛探视的目光,淡淡道:“此事以后再议也可。先处理你师父的后事。”对他来说,樊霁景的反应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他原以为以樊霁景迂腐木讷的个性,在知道之后定然会满口之乎者也礼仪道德将他拒之千里。但结果是他拒是拒了,却是拒得这样暧昧不清,犹豫不定。只要不是一板子打死,他就有信心能拨开乌云见晴空!

樊霁景悄悄地松了口气道:“表哥真的知道凶手是谁?”

“我不知凶手是谁,但有人也许会知道。”

“谁?”

“你的三师叔。”花淮秀道,“掌门过世这么大的事都不露面,这里面一定另有原因。”

樊霁景皱眉道:“三师叔闭关久矣,或许已经不想再理凡俗之事。”

“究竟是不想理还是不能理,总要见过才知。”花淮秀顿了顿道,“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樊霁景还在犹豫,花淮秀已一锤定音,“等我吃完面就去见他。”

“呃。”

“对了,面呢?”花淮秀似乎现在才想起那碗白花花的面条来。

樊霁景望着地上不知何时被他不小心倒翻的面条,一脸尴尬。

花淮秀道:“算了,我再找点别的东西吃吧。”

“没东西吃了。”樊霁景说着,摸了摸微凸的肚皮,“刚才在厨房无事,我就一直吃……”

花淮秀:“……”

饿肚子和宋柏林同桌的两个选择中,花淮秀选了前者,于是只能带着一肚子的饥肠朝扁峰闭关的飞龙洞走去。

樊霁景见他面色不佳,不敢搭茬,默不吭声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飞龙洞前,樊霁景道:“我先去通报一声。”

花淮秀饿得连话都懒得说,随手挥了挥。

樊霁景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极小声地唤道:“三师叔。”

花淮秀与他相距三四尺,见他嘴唇上下动,愣是没听见有声音发出来,禁不住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通报啊。”樊霁景声音压得极低。

“你这样谁听得到?”花淮秀没好气道。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一个低哑的声音道:“谁?”

樊霁景整了整衣衫,恭敬道:“掌门门下弟子樊霁景求见扁师叔。”

里面顿时沉寂了。

花淮秀站得撑不住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他的屁股刚刚沾上石头,就听扁峰沉声道:“进来吧。”

樊霁景这才轻轻地推开门。

花淮秀跟着站起来,举步要走,就听扁峰又道:“其他人先在门口等着。”

樊霁景见花淮秀皱眉,立刻投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花淮秀冷哼一声,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走入洞内,樊霁景便闻到清雅的檀香迎面扑来,让原本惴惴之心慢慢地平复下来。

扁峰盘膝坐在洞内的石榻上。平复由于长久不见天日而变得异常苍白,瞳孔透着淡淡的琥珀色。

“三师叔。”门缓缓合上,房间里仅剩一盏微弱的油灯来支撑黑暗的侵袭。

扁峰慢吞吞地抬起眼,“你来了。”

樊霁景垂眸道:“师父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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