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场(11)

男孩伸出一个食指，挡在格子的嘴角上，女孩的口水就不流了。

男孩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拿出一样很希罕的东西，它扁扁长长的，用薄薄的锡纸包着，非常精美。男孩把它放到女孩的鼻子旁，女孩顿时感到醇香四溢。女孩问：这是什么呀？男孩说：巧克力。女孩问：巧克力是什么？男孩说：巧克力是最好吃的糖。飞行员吃了这种糖才能飞上天空。男孩说：给你吧！女孩非常想要但并没有去接，男孩便强行把那块精美的巧克力塞到了女孩的小手里。

丽园

丰腴的机场坐落在富饶美丽的杭嘉湖平原上。

从地域上来看，丽园是四通八达的，开放的。如果以丽园为中心，从东面逆时针数一圈，会惊讶地发现一些著名的城市：上海、湖州、无锡、苏州、杭州、绍兴、宁波，这些大大小小的城市仿佛是簇拥着它的。这似乎有点抬高丽园的意思，因为丽园是不著名的，甚至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它的名字。就因为它是军事要地，所以不能显山露水，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丽园是密闭、独立又神秘的。

一条蜿蜒的公路，把丽园分成了两部分，路的这面叫内场，路的那一面叫外场。这面是生活区，热闹聒噪，一派鸟语花香的样子。树种繁多，郁郁葱葱，一年四季有开不败的鲜花，散不尽的香气。那面是营区，肃静整齐，树也长得威武神气，高峻的水杉、魁梧的塔松和冬青，还有大片的芦苇。

湿润芳香的内场是女人的，威武冷峻的外场是男人的。

内场是后方，有大片的家属区，有军人服务社、卫生队、休养所、大礼堂、灯光球场、游泳池、农牧场。

这里大多的人穿一样的制服，甚至包括老人和孩子，天南地北的方言在此被同化，最后变成一种语调，他们几乎都讲普通话。这里看上去有些寥落乏味，其实，它并不像外表看到的那样。这里汇聚了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形形色色的人，有顶尖的飞行员，也有各色花样女人，这里的丰富与精彩是以另一种形态来表现的。这里是喧嚣也是宁静的，是理性的也是欲望的。这里特殊的味道和声响总是叫人难耐寂寞并想入非非。

丽园是阴雨绵绵的，湿润的空气中徘徊着浓郁的香气。

清晨一醒来，香味就扑鼻而来。正是栀子花开的时候，肥硕的叶片绿油油的，到处可见一蓬一蓬的，只是那大朵朵的花，白幽幽的，含着露珠和雨珠，开得忧伤凄婉。一批刚开放，又有新的一批花蕾绽放开来，花期似乎特别漫长。逢雨季，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更是经久不散，熏得人老想打喷嚏。

飞机场 第二部分

机场空难(1)

六月初，江南进入绵长的梅雨季节。

格子亲历的第一次空难就是这时发生的。

在格子的印象里，丽园的阴柔和湿润是属于女人的。

空气之中弥漫着花香和植物腐烂的混合气息。

食物发霉了，衣服也发霉了，房间里都是发霉的味道。

潮湿闷热的天气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天，弥漫在天空多日的云翳一下子就散开了，阴郁的天气突然晴朗起来。

不远处，农民们抓住这样的好天气开始在田里收割稻子，在金色的稻田上面，麻雀成群结对地盘旋着。它们忽儿向这边飞，忽儿又向那边飞，自由自在的样子。

天空蓝蓝的，天边有几朵绮丽的云彩，怎么看，这一天也不像充满危机的样子。

开飞之前，飞机场总是很安静。

吴天翔已经坐在了塔台上的指挥椅上。他现在是团长了，今天，他是外场指挥官。

不知为什么，在给八大员下命令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心里慌慌的，呼吸有些异样，有点像饥饿的感觉，这是他多年不曾有过的。

他又看了一眼飞行日志，今天是他们师转场到南方以后的第一次飞行，他们作了充分的准备，况且是副师长樊茂盛挂帅飞第一架次。这老兄他太了解了，越关键的时候越露脸，他太服他了，他俩在一起干过很多露脸的事……

开飞的红色信号弹，在机场上空升腾起来。

吴天翔很快振作起来进入了状态。

发动机巨大的声响顿时响彻云霄。

几公里以外的鸟群被惊动了……

樊茂盛驾机经过塔台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他向他微笑着伸出了大拇指，这是他们的暗号，无往不胜的意思。他也朝他做了同样的动作，塔台的大玻璃反光，他知道他看不到，但他相信他知道他在祝福他。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珍贵的手势。

他拿着望远镜追逐到跑道尽头，就在飞机昂头向上的瞬间，一群可怕的黑点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