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墨桑(210)

含辛茹苦养大了你祖父兄弟三人,又亲自教授你祖父兄弟三人识字读书,你祖父中了秀才,替你曾祖母写了份传略,辗转呈到御前,得了份旌表。

当年,你曾祖母给人家做针钱,是坐在家里,不出屋门伸手往天上接活儿的吗?

你曾祖母摆摊儿时,是摆在家里,仰天俯地,卖给鬼神的吗?

你曾祖母唱的丧歌,在坐在屋里,唱给你祖父兄弟三人听的吗?

你曾祖母要饭,是坐在家里,仰着头敲敲碗,天上就掉下一堆吃的,是那么要饭的么?

你既然觉得女人出了二门就是该死,上街出城死有余辜,养家糊口罪该万死,那你曾祖母呢?该死多少回?

抛头露面就是贱货,那你曾祖母呢?是贱货吗?

你的履历,高高写在第一行的,是你曾祖母和她的旌表。

可你曾祖母,和齐嫂子一样,都是不得不抛头露面养家糊口的贱货!

李桑柔手指点在目瞪口呆的罗县令鼻尖。

“你不是说过么,死是小事,节气是大事,你是个有节气的,有这样的曾祖母,你怎么还能活着?你该羞愧而死,你该一头碰死,上吊吊死,服毒也行。”

李桑柔说完,转身就走。

陆贺朋大气不敢出,紧跟在李桑柔身后,一直走到邸店门口,才猛的舒出口气,腿一软,跌坐在邸店门槛上。

这一夜,他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鬼神戏,一场大战,这是一场从地狱行走一趟的可怕历练。

“去看看果姐儿怎么样了,你去让他们炒几个热菜,炖锅好汤,累了。”李桑柔有几分疲惫的吩咐金毛和黑马。

陆贺朋喘过几口气,挪过去坐到李桑柔对面。

“大当家的,这可都是,大事啊。”陆贺朋看着李桑柔,惊惧中透着浓浓的忧虑。

他们杀了人,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简直就是公然!

刚刚,大当家的又当众……唉,那算是往罗县令脸上打了一巴掌,不是比喻,就是打。

这简直,骇人听闻!

“那些人犯,除了小厮长随,另外两个是谁?”李桑柔没理会陆贺朋的担忧,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

“一个是符离府史举人的小儿子,史洪运,另一个,是王懿德二姑母的儿子,应文顺,也是从符离府过来的。

都是来给王老秀才贺寿的,却造下这样的恶孽。唉。”陆贺朋想想那摞子供词,顿时心里堵的透不过气。

“他们会怎么判?秋后问斩,还是立刻就斩。”李桑柔接着问道。

陆贺朋噎住了,片刻,才苦笑道:“王懿德是主犯,已经死了,其余从犯……”

陆贺朋的话卡住,迎着李桑柔的目光,苦笑更浓,“第一,前面死的六个,跟史洪运、应文顺无关,他们两人都是初犯从犯。

还有,齐嫂子从前是娼户,虽说赎身出来,可还是贱户。

史洪运和应文顺,从严,也不过流放一千里,要是,”陆贺朋低下头,“也就是罚些银子。人命案子,必要递进符离府的,史家在符离府很有势力。”

李桑柔垂眼抿着茶。

“律法如此,大当家的……”陆贺朋苦笑叹气。

“要是他们一刀砍死了齐嫂子,齐嫂子干脆利落,说死就死了,律法如此就如此,主犯偿命,就足够了。

可那些供词,你都看过。

供词上的恶行,你只看供词,只怕就要做噩梦,可果姐儿却是从头看到尾,而且,他们明明知道果姐儿就在旁边看着。”

李桑柔的话顿住,片刻,才接着道:“律法是定给人用的,哪怕是恶人,也是人,这些都是牲口。

都说人生本善,世间的善人很多很多,可并不是人人生而善,也有生下来就恶的,生下来时,只带了个人形过来,没有人心。

比如史洪运,比如应文顺。

别的人,是生而为人,束发受教,他们两个,和王懿德一样,从小学的,是怎么披着人皮,用人的名义作恶。”

陆贺朋沉沉叹了口气。

果姐儿确实太可怜了。

可律法如此。

邹旺抱着果姐儿出来,金毛跟在后面。

“大当家的,好信儿,刚才大夫说,果姐儿的脉像,比之前好多了,说看她这样子,应该是魂魄都回来了,魂魄全了!您看看!

果姐儿,这是咱们大当家的。”邹旺抱着果姐儿坐到李桑柔旁边,满脸喜悦。

“我姓李,你姓什么?”李桑柔笑看着果姐儿,温声问道。

“齐。谢谢你。”果姐儿看着李桑柔,眼泪涌出来。

“可怜的孩子。”李桑柔伸手抱过果姐儿,“都想起来了?”

果姐儿哆嗦了下,低低嗯了一声。

“别怕,恶鬼都已经死了,你都看到了,是不是?你阿娘已经瞑目,已经安心往生去了。

上一篇:公主来种田啦 下一篇:树下有片红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