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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866)

李桑柔只笑不答,顾晞伸手端起杯子,一边笑一边抿茶。

坐在旁边的伍县令紧紧抿着嘴,斜瞥着塌肩缩脖的两团人。

“我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咱们大齐正在修养生息,国力尚且不足,有一回,江宁江都起了纷争,咱们吃了点儿亏,南梁要议和,先皇就答应了。

“当时翰林院和御史台一帮人,一天上了两大筐折子,要血战死战宁战死不能和。

“先皇就让人挨个询问上折子要宁战死不能和的诸人:其一,家产几何,愿捐出多少家产以助军资,家中七岁以上男丁几人,愿出几人入伍厮杀征战。”

顾晞抿了几口茶,看着李桑柔说闲话。

李桑柔听的笑起来,抬下巴示意张姓和姚姓两团人,“他们再是要打,让他们自己先上。”

“咱们在这儿看着,让他们先上容易,没人看着,他们怎么可能自己上。

“他们打过几回了?死了多少人?从三十年前算起。”顾晞转头看向伍县令。

“下官到任后,他们两姓,大大小小,一共打过七场,死于械斗的,张姓七人,姚姓五人。下官到任前,得查一查。”伍县令忙欠身答话。

“这些就够了。”顾晞转头看向姚姓和张姓诸人,“你们这些人,为了自家好处,驱族人送死,对自己族人都能如此残忍,要是让你们入了仕途,做了地方官,你们就能立地成佛,爱民如子了?”

张姓和姚姓诸人,听的脸都青了。

“本王打算替你们两家请旨,先修身齐家,至于治国平天下,那得等你们修好身齐了家,之后再说了。

“就从伍县令到任算起吧,一条人命停考一年,张姓担姚姓的人命,五年,姚姓担张性的人命,七年。

“本王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顾晞一脸笑。

姚姓和张姓诸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顾晞。

顾晞转向伍县令,“停了姚姓和张姓考试,高邮县要核减学额,该减多少,这是礼部的事儿,本王不敢逾越。

“不过,你跟这高邮县的混帐王八蛋们说一声,本王必定尽力,替你们高邮县多减几个。”

伍县令白着张脸,不敢不点头。

看着姚姓和张姓诸人,一个个如丧考妣般出去,伍县令站起来,看看李桑柔,再看看顾晞,小心翼翼道:“王,王爷,真要核减?那……”

“四五十年前,大齐积弱,南北动荡,逃荒迁徙者众,新旧争利,这样的械斗,不只高邮一处。”

顾晞看着伍县令,声调还算平和。

“今日之前,大齐一统南北,这一场征战,死伤无数,运河沿岸,被南梁血洗,各地死伤之惨烈,你是亲眼看到过的,是吧?

“运河沿岸极其富庶,这些抛荒之地,必定要引人迁入,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新旧之争,又要兴起。

“本王奉命巡视运河一线,是要看看有什么办法,至少要让这种纷争不至于酿成大祸。

“核减学额也许是个好办法,这个,要等朝廷议处。”

顾晞的话顿住,看着伍县令,微微蹙眉,“你这个县令,用心是用心了,却魄力不足,自己写折子请罚吧,我会替你解说几句。”

伍县令看起来松了口气,长揖应是。

看着伍县令等四人退了出去,李桑柔放下瓜子,叹了口气。

“本地人欺负外地人,老兵欺负新兵,只能求一个不出大事儿。”顾晞看着李桑柔,带着几分劝解之意。

“我知道,人性如此,以前,我常常想,要是连乞丐们也能不恃强凌弱,大约就真能天下太平了。”李桑柔再叹了一口气。

“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恃强凌弱,弱的就不得不想着变强,或者,”顾晞顿了顿,“过于孱弱的,去弱存强,天道如此。”

李桑柔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天道有多慈悲,就有多残酷。

“你那个塾学?”顾晞看着有几分怔忡的李桑柔,转了话题。

“大常去查了。”李桑柔答了句,转头找滴漏,已经申末酉初了。

如意等人早就将邸店厨房打扫擦洗干净,开始准备晚饭了。

大常回来时,李桑柔和顾晞正在吃饭。

大常吃好饭,从后厨出来,见李桑柔和顾晞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将头往前伸了伸,探出半边身子,以便李桑柔能够看到他。

李桑柔冲几乎探出整个上半身的大常招了招手。

大常走到李桑柔和顾晞面前,看着用力仰头看着他的李桑柔,原地转一圈,找了把椅子拎过来坐下。

“怎么回事?”李桑柔倒了杯茶递给大常。

“是咱们的。”大常接过茶。

李桑柔皱起了眉头。

“递铺管事只知道高邮县有三家学堂,都是由顺风供奉拿钱,别的,他就不知道了,说学堂的事儿,都是邹大掌柜亲手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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