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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有片红房子(48)

作者: 小格 阅读记录

景栖迟惨白着一张脸,大滴汗珠顺额头往下落,表情极其痛苦。正做冰敷的老师建议,“去医院拍个片子吧,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宋丛当下指挥欢尔,“去门口拦辆出租车,我俩先回去。”说罢背起景栖迟,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千万别再伤到膝盖。”

25,变故1

欢尔没有跟回,她的任务是替他们请假、拿书包。

整个晚自习都心神不宁,虽然她并不确切知道景栖迟伤到何种程度,这场意外是否会影响接下来的联赛选拔。课间给宋丛去电话,关机;打给母亲,刚响一下记起早晨出门钱医生特意交待今晚有场大活儿要晚回来,赶忙挂断。第二节自习老徐亲自盯场,欢尔不敢作乱,一个小时磨磨蹭蹭只做出一道数学题。

快下课收到陌生号码短信——欢尔,我手机没电了。搭不着伴别骑车,坐公交回来吧,到了再说。

是宋丛。

她敲回几字,转念猜测宋丛大概是借医院里谁的电话发这条消息,一来一回未免给他人添麻烦,只得作罢。

挨到放学,欢尔第一个冲出教室,在校门拦辆出租车直奔医院。先去急诊找一圈没看到人,与认识的护士姐姐打听,这才知人已被转到住院区。她不由紧张起来,若无大碍,最多急诊观察一夜了事。再者像他们这种身份,不是开刀切口的大病留院爹妈都嫌占用公共资源,景栖迟真遇到麻烦了。

她在住院区楼道外见到宋丛。这几个小时,心就像被捆块大石头扔进海里,越来越重越来越无力——若是乐观结果,这一刻宋丛应该在景栖迟身边才对。

“人呢?怎么样?”欢尔急着发问。

宋丛先是缓缓摇头,继而指指自己膝盖,低声说道,“前十字韧带断了,半月板损伤。”

欢尔其实不太懂,可宋丛沉静的表情和接下来的话让她懂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踢球。”

景栖迟心驰神往的职业梦,在离梦最近的地方,戛然而止。

欢尔欲往病房冲被一把拉住,宋丛告诉她,“叔叔阿姨在,等会吧。”

她站到伙伴身边,头微微扬起靠上墙面,视线里出现笔直坚硬的墙角线。母亲常说不要小瞧身体的每个器官,它们都是有强大供给力和生命力的,一呼一吸,一走一动,它们的密切配合昼夜运转才让人具备载体意义。欢尔本不屑这套言论,在医生眼里,人可不就是一堆器官的拼凑,他们哪儿懂躯壳之外的情趣和灵魂?

可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母亲这番话充满深奥的哲学意味——只是身体里的某个小小零件罢工了,所爱所念所追求的统统变成无解,人生随之岔出另一条路,别无选择必须要去走的路。

这就是摆在景栖迟面前的现实。

欢尔问,“接下来怎么办,手术吗?”

宋丛点头,“我爸说栖迟身体年龄情况都更适合手术,再说保守治疗他自己也不会同意。”

他还不愿放弃。

“那之后还能踢吗?”

宋丛叹气,“恢复期怎么都得小半年,得看恢复情况。”

楼道里有拄拐慢走的患者,偶尔有医生经过宋丛会起立问好,父亲同事他大半认识。其余时间两人都是靠墙呆坐,各自沉思。

安慰是他们此刻共同的难题。

一刻钟过去,景家爸妈出来关紧房门,“睡了,明天手术。你俩别等了,回去吧。”

欢尔很想进去看看,又担心隔日上台影响病人情绪,闷头不吭声。

“行了。”景妈见她低落反倒劝慰起来,“情况和利弊都讲清楚了,你俩也别太担心,这时候必须相信他。”

多像一位悉心开导病患亲友的医务人员啊,可欢尔清清楚楚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蹙眉,那是属于一位平凡母亲隐藏不住的忧心和顾虑。

再坚强的人也有软肋。

景爸揽过妻子肩膀,鼓励似的握了握。

四人沉默着前后出医院,到家属院时要分开时景爸拿出拜托语气,“栖迟这时受伤,嘴上不说,心理上一时半会肯定接受不了。这小子怕我们担心绝对不会讲,你俩在身边帮叔叔阿姨多开导,拉他一把。”

欢尔与宋丛答好,各自回家。

春天来了,这个残忍的、打碎希望的春天。

隔日早晨陈妈精神抖擞起来做了早餐,欢尔问及几点回来的,钱大夫一声哼笑,“十一点多。我以为你还学习呢,结果睡得六亲不认。”

欢尔呲牙示好,埋头吃饭。

“我下手术才知道栖迟受伤,听宋丛他爸说情况一般啊。”

母亲的个人习惯,对病患评价通常从优到劣分四个等级——挺好,还行,一般,不乐观。乍一听四种说法相差不大甚至拉低压高勉强可划在同一水平线,事实上植物人苏醒出现医学奇迹她也只会说句挺好,命悬一线血压每降一点都让人捏一把汗她也只会评价不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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