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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嫁(86)+番外

两个人都显狼狈,龙二大为光火,大声喝问:“蜡烛呢?”

居沐儿被他喝得一抖,忙跳起来想拿蜡烛,龙二却又喝她:“坐着!”居沐儿吓得又坐下,只用手指了指墙边的小柜。

龙二大踏步往小柜走过去,粗鲁的拉开抽屉,第一层没有,开第二层,又没有,拉开第三层。他拆屋子似的,动静奇大,居沐儿缩了缩肩,不敢说话。

龙二找了半天把蜡烛和火折子找全了,终于有了亮光,可是找不到烛台,实现不了他气势汹汹把烛台用力“啪”在她面前的想法,于是他又生气了。

蜡烛立在桌上,似小小的火焰,在两人之前燃烧着。桌子的两头,她坐着,他站着。隔着那根蜡烛,相对无言。

居沐儿对着烛光看,她眨了眨眼睛。龙二忽然想起她说过她在极黑暗的环境里能看到微弱光芒的话来。此刻,也许她能看到模糊的一点点光,但她看不到他。

龙二站在那,他暴躁、烦躁,他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恶声恶气的问:“你哭什么?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吗?不都是遂了你的意了吗?”

居沐儿一愣,低下头,扭着手指,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为了那个案子?为了师伯音?我不同意你查下去,你就这般对我?”

居沐儿用力咬唇,不知该怎么答。

“一个招呼都不打,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跟我商量商量?你这样对得起我?”

居沐儿咬紧唇,她感觉到痛,但她仍用力咬着。她不敢开口,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她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她一动泪水便会落下,她不能在他面前流泪,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可怜。这件事完全是她的错,她实在太对不起他,但她必须与他了断。

他怨她吧,他恨她吧,她应得的,她活该!

居沐儿的无言让龙二更怒。他猛地一拍桌子:“说话!”

桌子与居沐儿同时震了一震,蜡烛被震倒,火灭了,屋子里暗了下来。

过了很久,龙二听到居沐儿小声道:“二爷聪明绝顶,我若提前露了端倪,就不能这么顺利让二爷休我了。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二爷。”

龙二冷笑:“你算计我,还赞我聪明绝顶,这算什么事?再有,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你若把事情挑明了,怎知我不会成全你速速把休书写好,省得你费这番心思。难道我还会赖着你不成?你道你是天仙美人,我非你不可?”

他这话说得甚是伤人,黑暗中居沐儿再无声息。

龙二听得自己的心跳,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说不得心里头是后悔还是懊恼,这时却听得居沐儿道:“二爷说的是,本应是让二爷直接休我出门,只是我虚荣虚伪,非要争个面子,是给二爷添麻烦了。二爷就念在我已是弃妇的份上,莫要怪我了。日后我们再难相见,只求二爷莫要记恨我。”

很好,她倒是个贴心人,把脏水全接了,给他留足颜面。只可惜,他不吃她这套。他就是要记恨她,就是怪她,她又能怎地?

“师伯音比我重要?”

居沐儿摇摇头,龙二看得她的动静,却看不真切,他伸手扶起蜡烛,欲再点上。

“二爷莫要点蜡了。”她小声道。

龙二不理,开始打火折子。

“求你。”

求他吗?很好。她不想他做的事他偏要做。

烛光亮起,居沐儿把头压得低低的。龙二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跟前去,离桌子稍远些,省得他一个忍不住又拍灭了。

这屋子有光亮,让他有了占上风的感觉。

他清咳两声,尽力摆出平静好说话的姿态来。“你与我说实话,我便不再怨你。”

居沐儿微微一动,然后用手揉眼睛。龙二皱眉,把她的手拉下来,眼睛肿成那样了还揉,瞎了便算了,把眼珠子揉没了可怎么办。

“只给你这次机会,你把话说明白了,我便不怨你。否则……”这话尾音拖得老长,威胁意图明显,话里留了话,但其实龙二自己知道,否则怎么样他压根没想好。

他还能怎么样?打她打过了,不解气。骂她骂过了,心里还恨。凶她也凶完了,还是怨。

他还能怎么样?怎么对付她?他没想好。

居沐儿吸了吸鼻子,她不想他怨她,她坐在这哭了半天就是因为想着这一切他得多恨她。她不怕凶险和阴谋,但她受不了他怨她。她原本以为她受得住,可事情发生了她才发现远比她想象得更让她难过。

于是她认真地想,想了半天,终于开口。

“二爷。我与你说过师先生的事,我深信他的诉冤必是真有冤屈。二爷当时说的话我都记得,我也知道,每一句都是有道理的。我没有证据,我什么都不能做。其实这些我心里清清楚楚,所以事发这两年多,我一直把事情藏得很深,我谁也没说。只是嫁给了二爷,我忽然有些贪心了,但二爷的话把我敲醒。那次在皇上面前钱江义诉冤更是令我醍醐灌顶,我原来,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龙二扳起她的脸,看她的表情。她此刻镇定下来,话说的清楚,就是脸上泪痕交错,狼狈不堪。

龙二伸手抹了抹她的脸,居沐儿忍住抱住他的冲动,继续说:“能嫁给二爷,怕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这半年时光,再欢乐幸福没有了。龙府的每一个人都是极好,我自私自利,狡猾虚伪,实是不配做他们的家人。二爷,师先生冤案一事,我早已无法抽身,自一白兄找我默记琴谱开始,我便已经陷了进去。一白兄死时,我害怕惶恐,我甚至觉得下一个便是我了,那种没有任何证据却心有感应的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那你也该与我说,而不是不声不响的自己算计。”

“二爷。”居沐儿终是忍不住摸索他的手,握住了。“二爷说得对,这案子是皇上亲督,刑部严审,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都不可能轻易翻案。龙家与师先生毫无瓜葛,不该卷到这事里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无法抽身,龙家却是可以的。只要我与龙府再无关系,日后无论发生什么,刑部也好,皇上也好,都不能再怪罪龙家。”

这理由与龙二想的一样,可他亲耳听到,却无欢喜。她倒是说得轻巧,她无法抽身,他们就可以?她有没有想过他,他如何抽身?

“你倒是没心没肺,痛快地很,想嫁进来便嫁了,想离开便离了。”

“二爷。”居沐儿想说什么,但终是闭上了嘴。

“说什么让龙家撇清关系,若真是这般,当初又何必来招惹我。是你主动求嫁的,还记得吗?你求嫁时,又安的什么心?”

“是我不好,我错了。”居沐儿咬着唇,这确是她自私自利的结果。当时她只求安身,只求有人相护,却没有为对方着想。她天真地以为龙府会是最坚实的依靠,却完全没去想这事情后头不是只有幕后凶手而已,还有皇上,朝廷。

里头权力纷绕,层层叠叠,错综复杂。她在将整个龙府拉进一个完全不可测的凶险里。不止龙府,还有她最心爱之人。

“你认错倒认得爽快。”

“二爷,我是真心的,你莫要怨我。”

“你日后怎么打算?你说你陷进去了,那你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些日子,确是有些进展,但并不是确实的证据,只是些间接线索,还待再查证的。”

“看来你需要有人帮忙。否则依你一个盲眼人,还能怎么查?”

“暂时是没什么办法的,不过我会把线索确认下来,藏好了,待有一日遇到贵人,也许此案有机会重见天日。”

“贵人?”龙二笑笑:“听起来要有权有势有门道,我好象便是如此。”

居沐儿摇头:“此事与二爷无关。”

“是啊,我都把你休了,自然无关了。但你为何没想过求我相助呢?我们龙家各路势力均在,钱财人手不少,是最好的贵人了,若是能将你的什么间接线索查出门道来,替你翻案了岂不是好?案子一破,自然无甚牵连之说。我龙家还挣了头脸,名声大震。”

“不行。”居沐儿摇头。

“为何不行?”

居沐儿不说话,只是摇头。

“你弃眼前人不顾,等什么别的贵人。你倒是说说,哪位贵人能比我龙二更有门道的?”

“不是这样。”

“还是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你素来喜与我耍心计的,你总觉得自己比我聪明,比我有能耐是不是?所以你觉得我没用,连休妻这事也得你自己设局布置,事事均让你占了先机,我便是废物,成事不足,是也不是?”

“不是的。”居沐儿急得猛摇头。

“别的贵人多好,能帮你查案,能帮你伸冤,贵人呢!我便不行了。你跟我撇清了关系,再寻下一个靠得住的,我在你眼里是有多无能……”

“不是的!”居沐儿大叫。

“那怎么我就不行?”

“因为我……”居沐儿张大嘴,声音卡在嗓子眼,她心跳得厉害,她不能接受自己在他心目中这么龌龊。眼泪终于还是滑落下来,她的声音也滑了出来:“我心里,二爷是最重要的人,再重要没有了。”

龙二安静下来,不再咄咄逼人。他想听的,就是这样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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